看著柳輕候傻愣愣的樣子九娘子忍不住笑出聲來,清脆如銀鈴的笑聲在山風樹影間久久回蕩。
轉色牡丹培育的失敗只是一朵小浪花,并沒有改變柳輕候生活的節奏。從漏春寺回到長安城后,他重又回歸了書房,過起了中國古代讀書人近似于面壁的典型寒窗生涯。
面壁十年圖破壁。魏晉六朝時江東陸氏家族之陸機于松江華亭面壁十年,而后北上入洛當即聲名鵲起;同一時代的左思同樣面壁十年,一篇《三都賦》直使洛陽紙貴,寒窗實是讀書人的登天梯。
安于書齋后從事后看來,那天在終南山中的即興賦詩對于柳輕候而言實是具有標志性意義的大事件。
從那天開始,他的詩歌學習開啟了從單純的學向個人寫詩的轉變。就像邁過了一道被堵住許久的門,眼前豁然開朗。
他開始積極主動的進行詩歌創作,從古體到近體,從絕句到律詩,從五言到七言,甚至是有意模擬《詩經》的四言;與此同時在詩歌題材上也是廣泛試驗,山水田園、戰爭邊塞、贈別、政治,乃至于閨怨,管他寫得好不好,總之先學著寫了再說。
在不斷嘗試的過程中,他發現寫詩就像世間的很多事情一樣,沒做時總想著很難,想著自己永遠也不會做,即便做了也做不好。但當真正開始做之后才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兒。
詩歌濫觴于傳說中三皇五帝時代的上古歌謠,發展到盛唐時已經走過了將近兩千年的時光。兩千年間創作出無數經典作品的同時,詩歌本身也已形成了自己獨有的,有規律可循的成熟范式。
總結這些成熟的范式,研究、學習這些成熟的范式,而后再模擬它們,于是一首新的詩歌就順理成章的被創作出來了。
在這一過程中柳輕候根據自己的親身經歷也曾總結過為什么后世人覺得寫古詩很難的原因。答案非常簡單,因為后世人對于古典詩歌總是總結的太多、研究的太多、學習的太多,但自己模擬創作的卻太少,少到幾乎為零。
若是再問問為什么不寫,為什么學習的理論卻不轉化為實踐?原因就是沒有需要,既然人們的生活中不需要詩,為什么要去寫詩?
于是乎,柳輕候在一千三百年前悲哀的承認了一千三百多年后那個流傳已廣的說法——詩歌已死!
學詩、寫詩、練字,他有得之于后世的一整套知識體系做支撐,有后世多年總結并被一次次考試證明是行之有效的學習方法做支撐,又有這具身體原主人對《五經》整套的背誦做基礎,他會學習,會以效率最高的方式學習,于是理所當然的他的學習進境就極快,快到王縉每次考察都覺得吃驚,但下一次還會更吃驚的地步。
學習很順利,醉夢樓戲場的經營也很順利。戲場每開一天就會多出兩場的觀眾,而這些觀眾幾乎又都會自覺的轉化為醉夢樓戲場的廣告宣傳員,只不過他們宣傳的方式既不是發小廣告,也不是發朋友圈,而是所有的宣傳全靠嘴。
一輪又一輪的口碑發酵下來,宣傳效果是極其可怕的,幾乎是一夜春風過后,醉夢樓戲場在長安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小戲引人入勝的經典故事情節、魚龍曼衍的幻術、精美的服飾、日臻熟練精微的演技、戲場中古怪卻舒服的新樣式胡椅、一水兒的上品刑窯白瓷茶具、乃至那貴的令普通人一聽就為之咋舌的票價與酒水茶點消費都成為津津樂道的話題。吸引著更多人議論,也吸引著更多人想要一睹究竟。
但想要親眼看一場醉夢樓小戲卻并不容易,不僅僅是因為貴,更因為他們的票賣的實在是太他娘的快了,雖然是每天兩場,依舊票一放出來就被搶空,很少有能超過一盞茶的,尤其若是碰上皇城內各官衙休沐的日子,那票更是快的讓人絕望。
原本還有人懷著看熱鬧的心思等著。長安人好熱鬧,這地方許多食肆、酒肆、茶肆還有青樓楚館什么的剛開張時門庭若市,過一段時間新鮮勁兒一過就偃旗息鼓的例子太多了。這樣的事情老長安們實在看得太多,等著吧,醉夢樓戲場憑什么例外?
結果他們盼望的偃旗息鼓日復一日總是沒有到來,倒是戲場又開出了《白蛇傳二》的新戲,新戲一開,原本已經看過《白蛇傳一》的觀眾們再度蜂擁而來,熱度竟是絲毫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