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輕候按捺住心頭莫名而起的激動,“哦,愿聞其詳”
常建近乎是繪聲繪色的講述了其實他也是剛剛聽來的那個佳話,故事的版本與后世熟知的如出一轍。
劍南道文藝青年李太白從山南西道安陸到了長安,隨后投詩干謁于吳中四士之首的賀知章,而其所投之詩便是這首成名作《蜀道難》。賀知章一讀此詩當即連連驚嘆,“此真謫仙才也”,并出腰間金龜換酒與之痛飲痛醉。
賀知章是則天大圣皇后偽周朝的乙末科狀元,吳中四士之首,自開元十年經張說援引以來先入麗正殿修書,隨即轉官太常少卿后升任禮部侍郎、集賢院學士。
論官職、論地位,賀知章都是當今文壇上僅次于張說的第二人,江湖地位實比張九齡還要高上一籌,更關鍵的是他現任的禮部侍郎乃是科舉正管官。
得這么一位文壇大佬推崇備至,劍南道李太白幾乎是一夜之間名動京華,尤其是在士林文壇更是引發無數矚目,《蜀道難》也被紛紛傳抄,幾近于洛陽紙貴。
盡管這個典故早已在后世的課堂上聽過,現在聽來依然津津有味,開元三絕之首的詩仙李白果然出場不凡,“他也是來參加科舉的?”。
柳輕候這一問也并非無的放矢,實是后世就有疑惑,唐朝以詩賦取士,李白卻一生沒參加過科考,委實是有些奇怪。
“他是干謁,不是行卷”,常建搖了搖頭,“據聞其父乃是發跡于安西碎葉城的大豪商,商賈子弟怎么考?若他真是今科考生,賀禮部即便是為了避嫌也不會如此盛贊于他”
唐朝的碎葉城在后世都得是屬于吉爾吉斯斯坦了。柳輕候遺憾的搖了搖頭,這真是太可惜了。要是能跟李白同科考試,再僥幸同科高中,那可就是正兒八經的同年了,多帥!
常建看到柳輕候的表情倒是笑了,“他不能參加科舉你該慶幸才對,以他之才到哪一科都是勁敵,每年進士科就取中那么點員額,功名場上是讓不得人的”。
“等考試完了定要跟他見見面結交結交”。
這還是柳輕候第一次主動想要交游某人,常建當然湊趣,“好,我與你一起。對了,你去年花魁大賽上還用過他一首詩的,就是那那句被盛傳的‘愿將腰下劍,只為斬樓蘭’”
事情說完柳輕候就要回書房,常建叫住他說起了另一件事。
原來剛才那人來訪常建乃是邀其參加文會的,一并受邀的還有他無花僧。
柳輕候皺起眉頭,“還有不到十天就該科考了,哪兒還有閑心參加什么文會?我不去”
常建一把拉住轉身欲走的柳輕候,臉上表情非常嚴肅,“這是玉真長公主親自主持的文會。長公主乃當今天子同母妹,備受圣寵,素好文學,她對每年的進士科錄取有絕大影響。若不是得了她的賞識,開元九年的狀元就該是張九皋而非王摩詰了”
“張九皋?”
常建點點頭,“對,張博物的胞弟”
我擦,張九齡的親弟弟跟王維是同年,并且輸在了狀元之爭上。但張九齡卻非常欣賞王維,不僅將其援引回京且長期照拂有加,這關系亂的!
柳輕候突然感覺大唐好小,怎么哪兒哪兒都能扯上關系。
常建回身進屋拿出柳輕候那份請柬遞給他,“我可告訴你,但凡能參加這個文會的都是本次進士科的熱門。我到長安三年了,這還是第一次接到請柬。外間多少舉子眼巴巴夢寐以求,你倒還不想去了。”
“去去去,你早點兒說清楚這些我不早就答應了嘛”,柳輕候順手翻開請柬,見時間就在后日,地點是在玉真公主在城外的別館。
玉真公主的別館占地面積很大,修的也很氣派,據常建介紹說當年睿宗皇帝為給兩個執意出家的女兒修建道觀和別館可謂是不計工本,因為錢花的太多甚至引發了朝臣雪片般的彈劾,足見其靡費之巨。
但當柳輕候走在別館中的時候除了覺得大,走著很累之外卻沒有半點驚艷的感覺,他現在多多少少也算是看明白了,唐朝的建筑最大的特色就是尚寬大,但若論精致還真差得太遠。
后世連蘇州園林都買票進去看過三四回的,感受過那些園林的精美巧思之后再來唐朝園林,哪怕是公主別館除了大之外也很難驚艷,更不可能生出劉姥姥進大觀園的那種心理沖擊。
再則就是時間不對,陰歷二月的長安依舊冷的跟個鬼似的,草是枯的,樹木光禿禿,能好看才是真見鬼了,這實在不是舉辦文會的好時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