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花是那么耀眼,而自己卻一無是處。以前雖然也想過,但這一刻卻是如此殘忍的顯現出來:
原來我距離他竟然那么遠,遠的就像兩個世界。縱然曾經有過美好的交匯,但該別離的注定不會在一起。這就是宿命,阿母蕭無雙的宿命,我的宿命,平康坊數萬姐妹永遠無法擺脫的宿命。
周遭狂歡的熱鬧中,九娘子心如刀絞,淚如雨下。心中因為恐懼早就想走,急的不得了,但腳下卻是一動也動不了。她……舍不得,真的是舍不得啊!
愈發模糊的淚眼中無花繼續向前,他離自己越來越近了,就在這時,對面窗戶中那個可惡的貴女突然扔下了手中的花球。
居高臨下,花球正正砸中在無花的頭上,那花球扎的極松,剛一砸中頓時就散落開來,直將艷麗的花瓣落了無花一頭一身,就連白馬身上都有好多。
當街拋花,落英繽紛,且是如此漂亮的貴女當街花砸狀元郎,刺激的一幕使得剛剛消歇的起哄彩聲又嘩啦啦響起來,周邊還有人叫著說看了這些年的跨馬夸街還就數今年最好看,無花僧就是無花僧,注定要成為傳奇的人就是不同凡響。
九娘子看見柳輕侯仰頭往上看了一眼,隨即就猛然轉了眼神,而他轉過來的眼神……他看到我了,他正在沖我笑,白白的露著八顆牙。
然后……他竟然下馬了,跨馬夸街的時侯怎么能下馬?他走過來了,他一邊看著自己笑,一邊走過來了,哎呀,他要干嗎?他這舉動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了,他究竟要干嗎?
面對無數雙好奇注視的眼睛,面對含笑一步步走來的無花,九娘子手足無措,掛著臉上的淚珠動也不能動,她完全呆住了。
她就那么呆呆的看著柳輕侯一步步走來,看著他邊走邊摘下鬢間簪著的金花,看著他在萬眾矚目中走到自己面前,然后他居然,竟然……單膝點地跪在了自己身前。
他看著自己嘴里說了什么?周圍太鬧一點兒都聽不清楚,安靜,都給我安靜。
似乎是所有人都聽到了九娘子的心聲,又或許是柳輕侯堪稱石破天驚的舉動把所有人嚇住了,剎那間這一段的長街居然真的一片寂靜下來。
隨即,九娘子就聽到了比夏日驚雷更讓人震撼,比世間所有最美妙的天籟加在一起都更動聽的聲音,清朗明亮,似是要讓所有人都聽見的聲音:
“蕭依依,我,京兆府藍田縣柳輕侯請求你嫁我為妻,在以后的日子里無論貧窮還是富裕、無論疾病還是健康、無論順境或者失意,我都將珍愛你、憐惜你、保護你。我愿執子之手,一生無悔。蕭依依,你……愿意嗎?”
太特么震撼了,今科狀元郎啊,居然就在跨馬夸街的時侯,就在這觀者如山的朱雀大街上給一個女人單膝跪地了,而且他還說出了那么……那樣的話,而且他說的聲音還那么大……
瘋了瘋了,懵了懵了,怎么會這樣?怎么可以這樣?他居然真就這樣了!
這一刻,在新狀元單膝跪地求婚的映襯下,九娘子在周遭所有人的目光中突然變得異常高大,猶如飛天神女,絕世驚艷。
所有人都懵了,真的,包括九娘子,她已經無法思考,她就像一尊泥胎雕塑。直到腰間猛然傳來劇烈的刺痛,以及耳邊大娘子明顯帶著哽咽的咬牙切齒聲,“你犯傻也不瞅個時侯,這要是在樓里老娘非得活活抽死你,還不趕緊答應”
九娘子終于醒過神來,但她嘴里已經說不出話,或者說忘了自己還會說話,只知道小雞叨米似的不斷點頭,臉上的眼淚比之前流的更兇了。
但無花卻沒有起來,還是保持這那個怪異的姿勢,“光點頭不行,蕭依依,你得說‘我愿意’要自己說,要大聲說。否則我就不能起來”
九娘子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這樣說,又為什么不能起來,她只是盡量的張開嘴,說了一句“我愿意”。
但聲音很小,除了她自己只怕是就連蕭大娘子都聽不見,而后,驀然一股強烈的火辣辣氣息從心底涌上來,以至于她喊出了出生以來所發出過的最大聲音: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