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輕侯盡管心緒不好也被許明遠的窮形惡相給逗笑了,只顧眼前快活,且看你晚上回去怎么過堂?
笑過之后轉過身來與吉溫說話,略一了解之后才發現此人居然極不尋常。不尋常既是指他的出身,也是指他的經歷。
其貌不揚的吉溫竟然是則天大圣皇后朝宰相吉頊的侄子。吉頊進士及第,史載其“刻毒敢言”,以殘忍著稱,可謂武則天時期著名的酷吏之一。
大約就是跟這出身有關,吉溫的仕宦之路走的很不順,好容易靠恩萌混了個新豐縣丞,結果沒多久就因事而罷。現在廝混在京兆府算是個幫忙,另圖出身的意思。
新豐縣丞為什么弄丟了他自己不說,柳輕侯也不好問。聽他說完簡歷,只是拱手道:“失敬失敬”
吉溫見狀忙起身還禮的同時苦笑道:“畢竟只是個侄子,又有甚好敬的?”
這也是個一肚子不得意的人,柳輕侯見狀遂岔開話題,說到他早就想問的常建身上。
常建自去年中進士后就被授官為新豐縣尉。一年多的時間里,除了回家探親的三個月外,這都大半年了他居然一次都沒回過長安,兩人也沒見過,這也太不正常了,要知道新豐可是長安的郊縣。
這一年來柳輕侯也是忙,先是漫游一把硤石,后面就是備考,直至中進士至今實沒有閑著的時候,所以也沒去找他。寫信吧,他那信里只說一切都好,所以弄到現在柳輕侯都不知道常建的真實情況了。
吉溫見柳輕侯問到常建,愣了一下后就直言常建在新豐縣衙很不得意,一方面是跟衙中其他人都搞不好關系,另一方面是他份內職差的治安緝盜及租庸調征收都干的不行。
簡而言之常建現在在新豐簡直就是人憎鬼厭,上下都煩他,他自己也別扭的很。說到最后,吉溫甚至毫無隱晦的直言他還在新豐任縣丞時也與常建不合,見不得他那一副清高自命,舉世皆濁唯我獨清的樣子。
柳輕侯聽完嘆息之余卻一點兒都不感覺意外,歷史上的常建可不就是這樣子?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說來說去他現在的狀態跟一年前的王昌齡一樣,歸結起來還是拜迎官長心欲碎,鞭撻黎庶令人悲。但凡杰出的詩人大多都是理想主義者,乍入官場不碰壁是不可能的。
常建當下的困境是在情理之中,柳輕侯真正意外的是吉溫的坦誠,“我適才已經明言常兄乃我之摯友,吉君何以還如此放言無忌?”
原本只是好奇之下的隨口一問,沒想到卻換來吉溫端端正正的肅容為禮,“職下之坦承是希望能入監察青眼,奔走于監察麾下”
咦?柳輕侯由趺坐變為正坐,“吉君何出此言?我一個八品監察如何能左右人事?”
吉溫笑了笑,“監察此言大謬,御史職掌不比他官,對于屬下判官多得自主,御史臺并不禁之,此亦職下之所求”
他這一說倒還真說到柳輕侯心坎兒上了,柳輕侯也挺欣賞他今天辦事時透出的干練,只是這畢竟不是個小事,當下也就沒有給予明確答復,只說要先考慮幾日。
這是官場常態,吉溫表示理解,并再度致禮為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