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散衙鐘聲響起,柳輕侯放下手中揚、楚、滁三州情況綜述的公文起身揉了揉眼睛,捶著腰出了小公事房。
外面的通間里,呂溫正領著其他三人在干活兒,似乎散衙鐘聲對他們沒啥影響。柳輕侯看到他們這樣子滿意的點了點頭。
現在他再也不用面對一大堆資料茫然無緒了,吉溫四人會分州將各州情況按戶籍人口、貢賦徭役、官吏任職等情況分類予以匯總,他只需看這些匯總資料便能對一州情況有一個總體把握,雖然不免失之以粗疏,但總算是勾勒出了整體印象。對于一個監察御史而非具體施政的地方官而言,粗粗也就夠用了。
“諸位勞碌了一天就早點散衙吧,吉判官,公賬上當還有錢,你們晚上且找個地方高樂一回解解乏,只是不可飲酒太多,耽擱了明天的上衙”
柳輕侯此言一出,眾人放下手中筆墨揉著手腕兒的同時臉上帶著輕松的笑意,而后更相互打趣玩笑起來。
自當日秦延壽一案后,柳輕侯就結束了規章制度的學習開始履職,三個月來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在御史臺。且就是在御史臺中也低調的很,只悶頭于公事房而已。這與他此前制科考務與秦延壽案中的高調形成了鮮明反差。
三個月相處下來,除吉溫外的另一判官、兩支使乃至那個雜役也都逐漸對他有了了解。知道這位狀元郎性子隨和,沒什么官架子的同時手面上也大方,簡而言之就是只要自己該辦的差事辦好,他就絕不會與你為難,同時隔三差五的也不吝給予好處。
這跟以前好玩弄人心好權術手段的王鉷相比差別真是太大了,于是陳華波一被換過之后他們也就自然而然的歸心于柳輕侯,且是比以前在公事上更盡心,這個小衙門中的氣氛也越來越好。
柳輕侯看到他們這輕松自在的樣子也自高興,天天都要來上班的地方,一個好的工作氛圍可謂是第一位的,要不豈不就是活受罪嘛。
吉溫此人吏干之才強是強,但性格上卻有缺陷,就是對待屬下失之于嚴,乃至有時到了苛的地步,自己正好與他中和。
兩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配合的嘛,至少柳輕侯自己是很滿意。經過三個月的磨合,目前他也能不臉紅的說一句,自己手下這個小團隊是個團結的集體,是個有戰斗力的集體。
吉溫放下筆站起身,將明顯是剛剛完成的一份卷子遞給了柳輕侯。
柳輕侯這會兒是真不想再看什么東西了,眼睛得歇歇,因就問道:“這是什么?”
“關于江南漕運情形的匯總”
柳輕侯這一刻的感覺真是貼心哪,他可從沒直接說過這事兒,不過就是日常關注的多些,吉溫居然就連匯總都做出來了,好員工莫過于是。
“好!你也趕緊走,晚上也該好生發散發散”
柳輕侯帶著這份情況匯總回家的路上還在想吉溫,并由他想到了李林甫。若非是穿越,他怎么可能想到李林甫此人除了是個制度控之外還是個跟吉溫一樣的工作狂。
李林甫的確是個工作狂,而且不僅是他,御史臺的另兩位大佬崔隱甫與宇文融都是標標準準、堪稱教科書版的工作狂。柳輕侯最初發現這一點時可是詫異的不得了。
朝野視此三人為吏干典范,卻不知道有多少人了解他們的吏干之才是實實在在用時間熬出來的,加班對于他們確乎是常態。
且不論他們如此賣力的目的是不是為了當宰相,這份柳輕侯都自嘆不如的勤勉與工作熱情卻是實實在在。由他們再想到幾乎如出一轍的裴耀卿和吉溫,柳輕侯只覺自己從另一個側面看到了開元盛世的成因。
盛世從來都是踏踏實實干出來的,哪怕史書已有定論的奸臣也不妨礙他是個工作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