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輕侯笑著點點頭,如今他晚上的歇宿其實挺自由,去九娘子房中可,有時候看書看卷子太晚就睡在書房亦可,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總算搞明白了為什么古代大戶人家的男主人都特別在意書房,尤其是那些姬妾多的,書房可就是他們的避風港或者**始發站,豈能不重視?
僅僅過了幾天,柳輕侯就明顯感覺到春江水暖鴨先知果然夠準,至少是李林甫這只鴨夠準。他在公事房偶爾想及朝局時覺得還真是有意思。
當今政事堂三位宰相不夠給力,首輔源乾曜性子軟,次輔李元紘與特命宰相杜暹兩人能力都強,卻又斗的不可開交。因是如此李三兒又開始倚重張說,遇有軍國大事常譴中使征求他的意見,近期表現的尤為明顯。
李三兒的這一舉動又引發了宇文融與崔隱甫的緊張,由于擔心張說東山再起,兩人也于近期不斷溝通往還。隨即御史臺就熱鬧起來了,崔隱甫、宇文融親自上陣帶著御史輪番上本彈劾攻擊張說。
一時間朝堂之上風云再起,自去年四月四日正式發動并綿延至今的倒張運動轟轟烈烈到了第二個**,宇文融與崔隱甫不把張說扳倒就難以自安,李三兒的平衡術面臨嚴重考驗。
戰事再起,去年跟宇文融、崔隱甫并肩站在一起的李林甫這回卻沒什么動靜兒,也不知道他跟那兩人是怎么說的,宇文融與崔隱甫居然默許了他的舉動,三人也沒翻臉。這讓柳輕侯在一邊看的很是不爽。
除此之外在御史臺的日子倒也好過,監察御史畢竟品級太低,所以這次倒張大戰就沒有動員他們,主要戰力用的是侍御史以及殿中侍御史。上頭大佬以及資深高品御史們都去參戰了,察院自然就輕松不少。
御史臺率先開戰,集賢院立即就像被捅了的馬蜂窩一樣昂揚應戰。因兩方來頭都太大,戰事不可避免的進一步擴大升級,逐漸波及到皇城各部寺監,而且往地方道州蔓延的速度很快,趨勢也很明顯。
這場大朝爭既是張說與宇文融、崔隱甫的權位權勢之爭,同時也是文學派與吏干派的地位之爭,由是又把士林的注意力吸引過來,至少是長安士林議論的不亦樂乎。
柳輕侯聽負責外聯的朱大可說,如今長安的文會詩會中至少有半數時間都沒說詩論文,而是在議論此次廷爭。至于他們的傾向根本不用問,必然的文學派支持者。
于是初步顯現出的戰局就是廷爭之中雙方勢均力敵,張說資歷深影響力大,宇文融和崔隱甫是實權派,而在士林則是文學派占據壓倒性優勢。
柳輕侯本是優哉游哉的看熱鬧,畢竟這場廷爭跟他沒啥關系。如果非要生硬的給他劃一個陣營貼一個標簽,他是屬于裴耀卿一線,而裴耀卿既非吏干又不是純粹的文學派,或者說他既是吏干派又是文學派,而這恰恰就是柳輕侯的政治主張。
身為第三方看另兩方亂戰,正自看的爽的都忍不住要哼兩句“我站在城頭觀風景,卻見那城下亂紛紛”時他被掃進去了。
此事起因于之前在尋芳閣與徐堅徐元固口舌之爭時的那句“文章不足以經國,實干方能興邦”,在士林一邊倒的頹勢下,他的這句話被吏干派當救命稻草般搬了出來。
文學派最以自傲的就是科舉的正途出身,現在看看,就連科舉狀元,且是國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狀元,曾為天子門生的柳輕侯都這么說,你們這些還沒考上的士子瞎咋呼個甚?
這一巴掌打的狠,也把優哉游哉看熱鬧的柳輕侯給卷進了廷爭大戰,士林一片對柳輕侯“忘本”的譴責聲浪中,不少士子更是高聲疾呼讓柳輕侯站出來發聲解釋。
“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柳輕侯嘟囔著將朱大可遞過來的所謂請愿帖遞給了身邊坐著的九娘子,“我是什么身份,值當的他們來請愿?這時候讓我出頭,是嫌我死的不夠快?”
九娘子吃力的看完,“按這請愿帖中的說法,官人你竟成了年輕一代士子領袖!這是真的?”
面對這么清奇的腦回路,柳輕侯和朱大可的眼神都落到了她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