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駕剛一說完,刺史立時撫掌而贊,“自今科以來朝廷取士有愈加看重策論之勢,數月以來常聽本地士子談策論,無奈卻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正該借劉監察正本清源,依某看來這文會盡可以不論詩文,首以策論為重,若能有二三子借此受益高中,便是監察善莫大焉”
兩邊這一發話,參軍事們頓時附和。
柳輕侯聽出了他們的心思,這既是投己所好,又是想借機把自己黏在文會上無法分心,但他想了想后還是點頭應下了。并言揚州風流薈萃很愿意學習一下,只是文會若只論策論未免太過于無趣,還是當與詩文并重才好。
看他答應的痛快,刺史與別駕一個對視之間皆撫須而笑。讀書人或許有不愛財、不好色的,但還真沒有不好名的,且越是年少對此看的就越重,在這上面發力果然建功。
就讓他在文會上盡展風流名震江南吧,這樣于大家都好,各得其所嘛。
柳輕侯這么從善如流,接風宴的氣氛就更不用說了,那些個本還有些拘謹的參軍事們至此也就放開了。其中一人徑直向盧繼宗道:“既邀了玉娘,何以不見五娘子?”
參軍事問完扭頭向柳輕侯笑道:“狀元郎有所不知,這五娘子乃是兩載以前從長安孤身而來的伎家,容貌技藝皆是一流,最難得的是她那一手琵琶簡直美妙絕倫,狀元郎不可不聽”
此時盧繼宗早已向一個仆役做了吩咐,那仆役去后不久,便見一個長身女子懷抱琵琶盛裝而入,柳輕侯看到她,她看到主賓位上的柳輕侯后,兩人俱都一怔。
原來這個被贊為琵琶技藝無雙的伎家竟是當日一人一婢飄然離京的蕭五娘子。
柳輕侯一怔之后隨即反應過來,在揚州看到她還真不應該感到意外。以她的情況天下間除了洛陽外哪里還有比揚州更合適的落腳處,而洛陽畢竟離長安太近了些。
至于以她的色藝在揚州聲名鵲起也并不意外,所以能參加今夜的宴會。
他二人皆是此時的焦點,兩人對視齊齊一怔的情形眾人都看在眼中,那參軍事頓時笑道:“怎么,莫非狀元郎認識五娘子?”
柳輕侯聞言看著蕭五娘子笑了笑,“平康坊棲鳳閣蕭五娘子琵琶無雙,一曲《十面埋伏》更是不知傾倒了多少方家。當年她突然離京不知所蹤亦引得無數人為之扼腕,不成想今日竟在揚州重睹芳顏,實是幸甚!”
話說完,柳輕侯甚至還起身向五娘子行了半禮,“五娘子,別來無恙否!”
蕭五娘子一直懸著的心放了下去,繼而臉面生光。自她孤身闖蕩揚州以來雖憑借絕佳色藝搏了個聲名鵲起,但一直覬覦的花魁之位卻被玉娘死死壓住。她知道這其中原因不過是欺她是個北來的異鄉人罷了,但一時也找不到好的破局辦法。
想要登頂花魁,色藝之外沒有機緣是萬萬不成的,但今夜,此刻,她一直期待的機緣終于到了。這可是身為監察御史的狀元郎啊,而且捧她的意思還這么明顯,做的甚至都有些過分。
機會來了!
驚喜過后是疑惑,既疑惑于當初不起眼的小和尚怎么翻身一躍就成了狀元郎和監察御史,又疑惑于他干嗎要這么捧自己,當初雙方可是敵對關系啊,還鬧的那么僵……
然則,五娘子畢竟是五娘子,她知道該怎么抓住這來之不易的機緣,當下將所有疑惑暫時擯開,還禮過后深呼吸幾口澄澈心境后開始操弄琵琶。
很快,熟悉的琵琶聲在歡宴中響起,依舊是《十面埋伏》,依舊是華麗麗的翩若驚鴻,矯若游龍,指尖在琵琶弦上的跳躍,舞蹈,大開大合間卻又能精微控制到收放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