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頓時響起一片愉快的笑聲。
結果就是,三盅酒下肚,高文學就臉紅脖子粗地躺到炕上呼呼大睡。
劉金鳳用濕手巾幫他擦臉,指尖愛憐地從丈夫瘦削的面孔上劃過,她能理解,丈夫心里承受的巨大的壓力。
如果不能在寫作的的道路上獲得成功,丈夫又不會種地,不會營生,寫作又沒有出路,那就真成了高不成低不就,內心的壓力可想而知。
現在終于好了,總算是盼到希望,所有的壓力,也都釋放出來,其中大部分,還會轉換成動力,鼓舞著他繼續前行。
這樣的日子,真好!
陪著爺爺小酌幾盅,劉青山又去村里轉了一圈,回來的時候,手里多了一個小包,里面零零碎碎的,裝了一些好東西。
都是當地的特產,乳黃色的林蛙油,這東西可是大補,尤其對女性來說;還有幾兩鹿茸片,這個是爺們的最愛;另外,還有一些猴頭木耳之類的山貨。
既然去縣里一趟,就順便跑跑銷路。
在他們這里,村民不拿這些當好東西,主要還在為填飽肚皮而奮斗。
但是在縣城,在大城市,總有一小撮先富起來的人,對這些東西有需求的。
在供需鏈還十分不完善的時代,誰能第一個蹚出路子,那就意味著財富滾滾而來。
……
第二天一大早,劉青山和老板叔一起,騎上自行車出發了。
沒騎出二里地呢,就看到前面跑著一輛輕快的小驢車,噠噠噠的,跑得正歡。
是進城掏糞的張桿子,他回頭瞥了一眼,嘴里嚷嚷著:“來,把自行車放上邊,做俺的驢車多省勁兒。”
空氣中散發出來的濃烈氣味,差點叫那兩個把早飯給吐出來。
劉青山猛蹬幾下,沖到驢車前面:“桿子叔,你咋不戴口罩呢,不熏得慌啊?”
“俺都習慣了。”
張桿子揮舞著小鞭子,還啪得一下,在半空打了個響鞭。
“那俺們先走了。”
老板叔也一陣猛蹬,偏偏張桿子一個人趕路寂寞,正想找人嘮嘮嗑,于是也頻頻揮動小鞭子。
去的時候是空車,所以驢車輕快,小毛驢跑起來,脖子下邊的串鈴叮鈴鈴直響,還伴著張桿子的吆喝聲:
“嗨嗨,你們倆慢點,俺稍微快點,咱們邊走邊嘮啊。”
劉青山也能理解張桿子的寂寞,可是他真受不了這味兒啊,于是頭也不回地說著:
“俺和老板叔急著辦貸款呢,就不等你了,等以后大棚出錢,給你買個小收音機,來回路上聽聽二人轉啥的,俺們先走啦——”
看著前面兩個人飛也似地,很快就沒了影,張桿子心里琢磨著:這活兒待遇不錯啊,天天有兩毛錢的伙食補助,還要給買戲匣子聽二人轉,那還不美死?
伴著小毛驢的鈴聲,土路上響起了哼哼二人轉的聲調:“王二姐我獨坐北樓,眼淚汪汪啊……”
唱著唱著,好像覺得《王二姐思夫》這出戲,跟他的情況大相符,張桿子咳嗽兩聲重新唱道:“老光棍我趕著驢車,眼淚汪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