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就來到了三月十一,正準備找王承恩繼續聯絡聯絡感情的朱慈烺,卻得到了一個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消息,那就是李自成的大軍已經攻下了宣府,而崇禎皇帝似乎在得到這個消息后,很快就將王承恩叫到了宮里去。
之所以說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實在是因為明軍已經拉胯得不能再拉胯,面對氣勢如虹的闖軍守不下去實屬正常,這就是情理之中,而意料之外則是因為宣府的守軍實力并不算弱,少說也有好幾萬守軍,在朱慈烺看來至少能多堅持幾天才是,卻沒想到一夜之間就徹底淪喪低手。
當然,更加具體的細節朱慈烺并不知道,畢竟他現代的回憶也只知道歷史的大概走向,對于宣府什么時候陷落則根本不知情,因此朱慈烺只能一方面派人通知吳襄,抓緊時間做好南下準備,另一方面則是趕往乾清宮,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
剛剛到東暖閣的時候,朱慈烺便看到王承恩正站在門口,臉上帶著幾分焦慮神色,似乎心事重重的模樣,他便故意將腳步放重了些。
聽到動靜以后,王承恩不由得轉過頭來,便瞧見了朱慈烺的身影,他臉色微微輕松了幾分,急急走上前來低聲道:“小爺,萬歲又在里面發脾氣呢......還說.....還說......”
見王承恩有些結結巴巴,朱慈烺便有些不耐煩,沉聲道:“還說什么?”
“還說要寫罪己詔!”
王承恩臉色漲紅,又急又快地說了出來,卻又不敢高聲,整個人看著像煮熟的蝦子一般。
朱慈烺一臉怪異地望著東暖閣內,心中卻充滿了幾分復雜,所謂萬方有罪,罪在朕躬,想要讓皇帝自己認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管放在哪個朝代都能算得上是大事件......可是放在崇禎身上,卻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了。
原因很簡單,放在整個大明朝,論起發罪己詔次數的記錄,崇禎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在崇禎十七年以前,崇禎已經整整發過四次罪己詔了,其中第一次是在崇禎八年,當時在中原數省流竄的叛軍突然揮師南下,一舉攻克中都鳳陽,導致朱明皇室祖輩的皇陵被焚毀,崇禎雖然是一個非常有自尊心的人,可是這種事情實在沒法交代,便發布了人生的第一次罪己詔。
崇禎十年閏四月,北方出現大旱,千里赤野餓殍遍地,百姓民不聊生,崇禎在京城久祈不雨的情況下,發布了第二次罪己詔,而此時的崇禎皇帝已經深切地意識到了大明朝深入骨髓的問題,可是卻難以改變。
第三次罪己詔是在崇禎十五年,在這一年當中,明朝的在中原和遼東的戰局都陷入了接近崩潰的境地,像李自成在襄城大敗明軍,斬殺了陜西總督汪喬年,而在遼東爆發兩年的松錦之戰宣告結束,明軍遭遇了慘敗,主帥洪承疇被俘,明廷傾盡國力打造的九邊精銳損失殆盡,只剩下了吳三桂的三萬殘軍,從此明廷徹底喪失決戰的能力.......在這種情況下,崇禎第三次下達罪己詔。
而最后一次發罪己詔則是在去年,也就是崇禎十六年六月,崇禎面對已經徹底無法挽回的局勢,在在朝堂上悲憤地向天下百姓下達第四次罪己詔,譴責自己的失德和種種過失,并且殷切希望天下官民士紳能夠振聾發聵,共赴國難,然而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已經沒有人再搭理崇禎了。
眼下得知宣府已失,崇禎一時間就無計可施,在發完脾氣之后,就準備再發第五次罪己詔,可是在朱慈烺看來,這種罪己詔已經變得毫無用處——它既不能挽回大明已經失去的民心,也不能挽回對崇禎日益失望的官僚集團。
所有人都在靜靜地等待著大明的滅亡,等待著他們朱家父子被李闖抓住砍頭。
“王伴伴,事不宜遲,我要進去面見父皇,勸說父皇立刻南下。”
朱慈烺的語氣淡淡的,卻充滿了幾分不容拒絕的味道,他認真地望著王承恩,道:“王伴伴,眼下只有你是父皇最信任的人,你要趕緊收容軍隊,準備南遷事宜,等我這邊勸說之后,你們就要速速前往天津衛——駱養性和鞏永固已經在天津衛準備好了船只,到時候當可順利前往南京。”
“小爺,奴婢領旨!”
王承恩眼中帶著些許熱淚,朝著朱慈烺認真地行了禮,便用袖子擦了擦眼淚,立馬轉身去做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