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老師,管你進步還是退步?機會來的時候,抓住它,老北,生活不是工作,沒有那么多的揣摩與計劃,許多事情突然發生,又突然結束,沒頭沒尾,你得樂在其中,享受它的隨意,歡迎每一次意外。”
陸林北還想說點什么,最后只是笑了一笑,走向枚忘真,準備接受“突然的邀請”。
“稍等,跳舞不能沒有音樂。”枚忘真在另一臺微電腦里找出合適的音樂,回到陸林北面前,“你想過死亡嗎?”
“想到死亡會提升舞技?”
“哈哈,我是說……咱們的處境非常不利,再怎么虛張聲勢,咱們也處于絕對的弱勢,大王星現在還講一點臉面,哪天真的撕破臉,咱們會像昆蟲一樣被輕易捻死。”
兩人隨著音樂舒緩地移動腳步,陸林北開始思考的時候,動作反而更自然,“黃上校就是被這個念頭壓垮的。”
“不止是他,幾乎所有人都已經被壓垮,或者將被壓垮,只是表現得不那么明顯而已。我跟你說過,調查員們將精力花在黑市上,他們采購的商品當中,有一項是新身份。未雨綢繆,大家都在準備后路,只有你還在傻傻地做分析,甚至專門招募一名助手,你知道大家怎么說這件事?”
“招募的事?不知道。”
“說你是‘守門員’。”
“什么意思?”陸林北完全沒聽懂。
“你沒聽過這個說法?”
“沒有。”
“某個機構或者某個公司,已經注定要被裁撤,但是不能完全撒手不管,總得有人站最后一班崗,完成裁撤,收拾亂局,被稱為‘守門員’,不是球場上的守門員,而是實際意義上的守衛大門。”
“聽上去更像你,而不是我。”
“沒錯,他們也這樣說我,但是說得不多,因為我沒管那么多的閑事,也沒像你那么興致勃勃。”
“我表現得興致勃勃嗎?”
“每天來得最早,走得最晚,認真批復每一份文件,招募新人,腦子里不停地進行分析,制定一個又一個計劃。”
“而且都是沒用的計劃,比如放走獨立軍,除了讓我得罪楊廣漢,迄今沒獲得任何回報。”
“楊廣漢那種人,得罪與討好沒有多大區別,該出賣你的時候,他總會出賣,該籠絡的時候,也不會有任何為難。總之你表現得就像那些‘職業守門員’,明知道是在作‘送終’的工作,還是一絲不茍,好像還能起死回生似的。”
“原來我在大家心目中是這種形象。”
“但是大家也很佩服你,我也一樣,別人都被壓垮的時候,唯一挺直身軀的人,值得尊重。”
“也可能是我比較傻。”陸林北笑道。
“什么是聰明,什么是愚蠢,現在不是做出定論的時候。”一曲結束,枚忘真跳舞的興致已經得到滿足,松開手,走向門口,“那就來一場虛張聲勢,比咱們之前做過的每一次都要夸張。首先,咱們得騙過自己人,這比騙過名王星還重要。”
“你現在也很像‘守門員’。”
“你陪我跳舞,我陪你做傻瓜。”枚忘真打開房門,走出去之前,向陸林北微微一笑。
陸林北原地站了一會,找出裝有舊衣服的紙袋,拎在手里去往衛生間。
真姐還是真姐,可他已經不是當年的陸林北,他仍然會心動,仍然會惶惑,但是心里總有一個磐石一樣的身影。
他愿意做“守門員”,守衛的不是大門,不是機構,不是滯留在趙王星上的所有翟王星人,而是遠在另一顆行星上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