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智瑤抬手示意道。
智朗點點頭,輕咳一聲,但下一句就口出驚人:“家主可是要滅趙?”
智瑤眼中頓時寒光大盛。身體前傾,目光如毒蛇般直視著智朗。
“你從何處得知?”
“推斷而已。”
智朗手悄悄掐著大腿,抑制著緊張到極致的情緒。
“前段時間,宗主讓各地修理戰車,準備馬匹,顯然是為大戰準備。可晉國并無外戰,那只能是攻打趙魏韓了。
趙氏太強,若攻魏韓,趙氏必不會坐視。所以,只能是攻趙。”
按歷史記載,智瑤是先向趙魏韓索要地盤,只有趙氏不答應,這才攻打趙氏。
可智朗卻知道,那只是借口,從一開始,智瑤就是要攻趙氏。
智瑤眼角不時地跳動著,目光仍舊盯著智朗,似乎是在確定真假。
“你就為了此事?”智瑤說道。
智朗點點頭,“我只想問家主一事,此戰可有把握?”
智瑤突然笑了一聲,卻昂首不答。
“宗主每戰必勝,自然是有把握的。可,就算贏了,宗主又想付出多少代價?”智朗繼續說道。
智瑤揚了揚寬大的衣袖,說道:“你盡可直言!”
智朗微微挪了挪膝蓋,繼續說道:“家主知道我的本事,最擅長經營產業。以三年為期,我讓智氏糧食產出增加兩成。以功抵命,如何?”
“當真?”智瑤身體緩緩挺直,皺眉道。
糧食的意義不用多說,大軍征伐,除了人員,最大的消耗就在糧草。
而且,他也相信智朗能做到。因為,智朗接手封邑后,糧食產量確實在短短幾年增長了三成,這是不可爭辯的事實。
“若不成,家主隨時取我性命。”智朗立刻答道。
智瑤目光低垂,一時沒有回答。
族中長輩的反對沒讓他遲疑,智果的肺腑之言也沒讓他轉意,但此刻,智瑤真的猶豫了。
相比于未來不確定的威脅,即將發動的戰爭才是壓倒一切的緊要事情。糧食,很重要!
在理智的前提下,一旦事情變成了利益的權衡,結果并不難猜測。
“三年太久。一年之內,我要看到效果!”智瑤終于說道。
智朗頓時大喜,連忙說道:“可。不過,我有一事想請宗主答應。”
“你說。”
“我要回封邑。”
“嗯?”智瑤目光有些猶疑。
不等智瑤說話,智朗很快解釋道:“換了地方,我得花時間適應,那家主就得多等幾年了。而且,宗主若將我軟禁在此,國人如何看待?定然有損宗主名聲。大戰將起,若民心不聚,就不怕影響戰事嗎?”
智瑤仍然微皺著眉,顯然還在猶豫。
智朗嘆了口氣,說道:“家主是怕我逃了吧?可我若逃了,家主該高興才對啊。
不須背負殺我的惡名,而我離了封邑,就像魚離了水,再沒了威脅。若家主還不放心,大可把我封邑的所有戰車收走,解除武力。”
此言一出,智瑤眼中的冷厲終于去了不少。
這是春秋,封邑對貴族的意義,毋庸置疑。
權力層層分封之下,奴隸,士,以及所有資源,全部依附于有封邑的各級貴族。
所以,智朗若離開封邑,好像確實沒了威脅,對智瑤來說是個好事。
又是一陣沉默。
智朗的話句句直指智瑤痛點,幾乎把他所要的,所擔憂的全想到了,拿出的對策也極為誘人。
利益權衡的天平已經完全傾斜了。
智瑤之所以還未下定決心,不過是來自內心深處的不安。
看著對面智朗稚嫩的臉龐,智瑤心里更加猶豫。智朗才十幾歲就有如此智謀,再長個幾歲,誰還能制他?
兩人就這么坐著,屋里安靜的可怕。智朗直著身體,任憑冷汗再次浸透了衣服,也不敢稍有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一刻鐘,也許半個時辰,智瑤終于扶著膝蓋,站了起來。
說道:“我走了。”
智朗抬頭看著他,隨即,目光緩緩低了下來。
智瑤轉身走出了屋子。
“家主,可有決斷?”智朗突然喊道。
“等著吧。”說著話,智瑤已經一步未停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