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玩這行,如果要向別人請教問題,備一些小禮物是應有之意,畢竟別人的經驗或許是他辛辛苦苦,甚至有可能是打眼吃虧才得來的,憑什么要免費告訴你?并且,這個經驗有可能讓你少走一些彎路,或許還能撿漏,亦或是避免打眼,給點學費不很正常么?
至于請教問題給多少價值的禮物,那就看問題的深淺,以及你們之間的關系了。
還有人說,為什么不給錢啊?既然踏入古玩這個圈子,大家都是玩文化的,自然不能太庸俗了,古玩人群的斯文形象在該行內還是要保持的,打個比方,朋友之間的做買賣叫“割愛”或叫“奪愛”。
見方昊把玉器收下了,胡承祐稍稍放松了一些,只怕方昊不收禮物,不想交流就算了,他可挺沒面子的。
“方老師,你剛才說,此物為崇禎時期所制,但我認為按照它的表現,靠康熙應該比較恰當吧?”
方昊說道:“想必胡老你也知道過渡期的細路瓷一說吧?以這只筆筒的表現,它是不是符合這個時代的特征?”
胡承祐點了點頭:“你繼續。”
“至于說為什么判斷它是崇禎時期而不是康熙,這是由它的繪畫特征來解決的。”
方昊指著筆筒上的圖案解釋道:“首先是文士指著太陽這個題材,‘指日’即‘即日’,《韓愈送劉師服詩》有云:‘還家雖闕短,指日親晨餐’,故指日高升,意即不日升官,寓意吉祥。指日高升在晚明器物中十分典型,康熙中晚期以后這種畫片幾乎不見。
過渡期瓷器上的太陽多涂色,尤其是崇禎、順治時期,涂色與勾線之間有隱約留白,而康熙中晚期器中的太陽多僅僅做勾線,少有涂色。
其二,過渡期瓷器的云氣紋最主要的一個作用是在圓形器連環繪制上用于連接一個畫片的兩端,使畫片消失在云氣仙境之中,從而在結構上使得畫片連貫。
康熙中晚期,此種功能漸漸被洞石芭蕉紋所取代,以實體代替云氣區分畫片主次結構,使得康熙中晚期器畫片立意更為現實,而少了一份飄逸。”
胡承祐沉仔細聽著方昊講的內容,并表示認可。
方昊說:“咱們再說畫風,本器青花畫風飄逸,色調淡雅,尤其是此時以版畫為本繪制的各類人物故事最具代表性,有別于康熙朝的雄健大氣之風,更具細膩婉約之感,呈現出一種別樣清新之美……再說胎釉……所以綜合來看,我認為它是崇禎時期的作品。”
“啪啪……”
胡承祐鼓起掌來:“有理有據,佩服!”
胡覺看著方昊的眼神有些復雜,他是萬萬沒想到,方昊能夠講的這么詳細,并且每一點都說在了點子上,這就說明,方昊至少對崇禎和康熙這兩個時期的瓷器特征,有著非常深入的理解,胡覺覺得現在的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
那么,方昊會不會專門研究這兩個時期的瓷器,而對其他時期的研究不深呢?以己度人,胡覺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大,一個朝代的瓷器是一個整體,如果單單只研究其中一個時期,可能會忽略一些問題,反而不利于研究,至少他的學習方法是這樣。
所以他推斷,方昊明清瓷器上的見解,很可能并不比爺爺淺薄。但他的爺爺這么大年紀了,學習瓷器鑒定的時間比方昊的年紀都大,難不成,方昊打娘胎里就開始學習古玩鑒定嗎?
想到他現在在西京的古玩圈子里,已經小有名氣,許多人都夸他是天才,現在他覺得很羞愧,以他在這只筆筒上的表現,能夠當得起天才二字嗎?
之后,胡承祐又注意到方昊挑選出來的兩件瓷器,方昊只是簡單說了幾句,但就是這寥寥幾句,證實了胡覺的想法,方昊在瓷器方面的研究,已經能和他爺爺相提并論了!
“或許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別吧!”
短短半個小時不到,胡覺對方昊的感觀,就由不服氣轉變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