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給一個七卿定罪,那么證據就必須詳實充足,經得起滿朝大臣的質疑。
單憑這么一份墨跡,很難定罪。
畢竟,就算確定了,這份帖跋的確是石璞送給王振的,那也不能說明什么。
尋常的文人士大夫之間,若交情良好,也常常互贈書畫禮物。
到了三品以上的官員,在朝廷的政務往來當中,不可避免的要和一些宦官交際。
互贈禮品,再正常不過。
除非能夠證明,石璞給王振送禮,是為了謀求工部尚書之位,譬如書信之類的實證,才能真正定罪。
但是顯然,盧忠手里是沒有這些的……
“俞寺卿所說,倒也不無道理,單憑這個,自然不能確定,不過,本指揮使也只是說個可能而已,詳情還需調查。”
沉吟片刻,盧忠繼續道。
“不過,本指揮使沒記錯的話,外官調入京師,若非考評優異,按制當降品一級,視為平調。”
“當時,石璞入京述職,吏部合議后,給予的考評是中上,并不到升遷的標準。”
“承宣布政使為從二品,若按慣例,石璞當調任正三品的六部侍郎,未有功績,而超擢為尚書,豈非有異?”
涉及到司法層面,顯然是俞寺卿更加專業。
聽了盧忠的話,俞士悅搖了搖頭,道。
“這次調動,的確并不正常,但是官員調動,除了幾條銓選鐵則不可違反之外,總的來說,彈性還是比較大的。”
“盧指揮使所說,外官調任京官,降品一級視為平調,確有此例,但這是吏部的慣例,而非典制,三品以上者,本就可視情況適當超擢。”
“從品級而言,承宣布政使是從二品,工部尚書為正二品,并未越級提拔,雖然未經廷推,但是六部尚書,本就有天子簡拔的先例,所以程序上來說,是沒有問題的。”
說著,俞士悅看了一眼陳鎰,于是后者便道。
“確實如此,要說超擢,前些日子,被天子簡拔的項文曜,才是真正的超擢,但是只要沒有違背銓選鐵則,那么科道風憲,也不會貿然干預。”
大明的官員升遷,自然是有一定的規則的,也就是所謂的“銓選鐵則”,但是同時,彈性也是比較大的。
概括來說,這份鐵則的內容,其實很簡單。
首先,官員的升遷流轉,需要經由吏部。
也就是說,官職是公器,而不是皇帝的私權,天子不能越過吏部的正常程序,直接任命官員。
這種所謂的“傳奉官”,是會被朝廷集體抵制的。
其次,正常情況下,官員考滿,若無過錯,可平調也可升遷,但是若非考核評語上品,不得越級拔擢。
這就是俞士悅所說的,從品級而言,從二品升正二品,程序上沒有問題的原因。
所謂的京官優于外官,是慣例而非真正的朝廷典制。
尤其是到了三品以上的官員,對于吏部的依賴性會小很多。
他們的升遷,更多的是依靠朝堂的博弈,而不單單是靠自己的政績。
所以,即便是知道,石璞曾經送給過王振字畫,也知道石璞從一個地方的承宣布政使,被超擢為七卿之一,其中有蹊蹺。
但是單憑這兩點,卻不足以斷定當中就有必然的聯系。
還是那句話,想要彈劾一位七卿級別的人物,如果沒有詳實完整的證據鏈,是不夠的……
聽了俞士悅的解釋,盧忠也皺起了眉頭,半晌之后,道。
“也就是說,除非能夠有證據證明,石璞給王振的字畫,的確是為謀求尚書之位,動搖不了一位七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