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要犯顏直諫嗎?朕偏不遂了你的愿!”
“成敬,即刻傳旨兵部,于謙君前失儀,恃寵而驕,犯上不尊,有負朕之重托。”
“自即日起,禁足府中一月,任何人不得探望,兵部一應事務,交由侍郎俞綱代掌。”
話頭略一停頓,他又轉向一旁的俞士悅,道。
“至于苗地之事,也不必商議了,內閣既然已經鎖了,那俞卿你就在此擬詔吧!”
“傳旨,命保定伯梁珤為征南總兵官,率京營官軍兩萬,接替王驥平定苗地叛亂,三日之內必須啟程,不得遷延!”
說著,天子一揮手,后頭有幾個小內侍連忙上前,將筆墨和圣旨專用的黃絹,擺到了大殿中間。
隨即,天子一甩袖子,轉身便回了御座。
事情都鬧到這個地步了,俞士悅自然不敢再多說什么,恭敬的起身,來到殿中,揮毫潑墨。
不多時,一份筆跡工整,內容翔實的圣旨便新鮮出爐。
俞閣老瞥了一眼仍舊跪在地上,望著他仿佛看陌生人一眼的于謙,嘆了口氣,從袖子里摸出鈐記,在圣旨上重重一蓋,這才恭敬的捧起詔書,交到了早就候在一旁的內侍手上。
內侍將詔書遞到御案上,天子掃了一眼,點了點頭,將詔書卷起來,隨手遞給一旁的成敬,道。
“成敬,你親自將這份詔書拿去尚寶司用印,然后送去六科副署,日落之前,朕要這份詔書送到保定伯府!”
成敬拱了拱手,道:“遵旨。”
說罷,便接過詔書,朝著幾個大臣行了個禮,匆匆出門了。
待得成敬離開,天子方將目光轉回到面無表情的于謙身上,道。
“于謙,你放心,朕不會罷免你的,你要做犯顏直諫,拋頭顱灑熱血的諍臣,可朕不想做清白不分的昏君。”
“一個月的時間,在府中好好的想想,認真的想想,明日的大朝會,你也不必參加了,退下吧!”
天子都說的這么明白了,于謙也不再多言,拿起身旁的官帽,卻沒戴回去,俯身一拜,道。
“臣領旨,謝陛下恩典。”
說罷,起身再行一禮,昂首挺胸的退出了大殿。
看著于謙氣勢斐然,絲毫都不像是有認錯意思的樣子,朱祁鈺揉了揉太陽穴,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道。
“俞卿,你一會陪著俞綱去一趟于府,讓他將該交接的軍務,跟俞綱交接一下,別耽擱了什么政事。”
“至于京營,石璟,你先過去管著,等過了年節再說。”
吩咐完了這些,朱祁鈺無力的擺了擺手,道。
“都退下吧。”
俞士悅和石璟俯身稱是,然后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幾位老大人行了個禮,紛紛退出了大殿。
到了殿門口,于謙已經走遠。
鵝毛大雪落在他的肩上,將他身后的腳印覆蓋,官帽在他的右手上,依舊沒有戴回去。
穿著深紅色的官袍,于謙獨自一人在皚皚白雪中踽踽獨行,脊背挺直,仿若一個驕傲的戰士。
幾位老大人對視一眼,皆是看到了對方臉上的苦笑,各自行了個禮,俞士悅匆匆朝著于謙離開的方向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