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巡撫成為地方上的封疆大吏,而承宣布政使司,則淪為處理一些地方日常事務的機構,真正的大事要事,則要交給巡撫來處置或直接上報朝廷。
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在洪武朝和永樂朝,皆有布政使直接調任六部尚書的。
但是,自宣德之后,基本反了過來。
布政使別說是調任六部尚書了,就是調任六部侍郎,都算是升遷了。
所以,王翺所說的方案,才是真正的貶謫。
至于王文所說的,則只能算是平調。
畢竟,禮部侍郎雖然清貴,但是,畢竟沒有什么實權,巡撫則是一方封疆大吏,代表朝廷巡撫地方,權力大的巡撫,甚至可以干預軍務,雖然品級有限,通常只是三品右副都御史銜。
但是,如果能力夠強,也不是沒有可能擢升為右都御史巡撫地方。
所以,王文這話,明顯就是在跟內閣賭氣。
不過讓人意外的是,王翺卻沒有堅持,在朝這么久,對于王文的言語攻擊,如王翺這等老大人們,基本都已經免疫了。
他拱了拱手,道:“大冢宰何必動怒,銓選乃吏部職權,老夫不過舉薦一二,不妥吏部再議便是。”
說罷,王首輔施施然的就退回了朝班,只不過嘴角莫名的,露出一絲笑意。
王文到底也不是傻子,看到王翺這么輕易的就放手,頓時反應過來,自己千防萬防,還是上了這個老賊的當。
這貨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真的打壓李賢,畢竟,李賢這種清流出身的大臣,在朝中有著深厚的人脈。
內閣調和內外,靠的就是人際關系,怎么可能這么不長眼的頭一個出來的罪人。
王翺此舉,無非是借吏部對銓選舉薦之權的敏感,給李賢賣個好而已!
從禮部侍郎調任廣西右布政使,明顯帶著貶謫的意味,這是給王文出了一個難題。
三品大員的調動,理論上來說,應該由吏部來提名,報天子核準,如果天子有所猶豫,再下發廷議。
結果如今,內閣搶先了一步,把提名權拿走了。
如果說王文不站出來阻止,那么內閣之后必然會引援此成例,想辦法侵蝕吏部的事權。
這種事情,他們之前就做過。
可是,他要開口,也是騎虎難下,如果說只是開口贊同王翺的意見,那其實壓根沒有必要說話,反倒像是吏部只能對內閣亦步亦趨一樣。
所以,王文開口,意見一定要和內閣不同。
那么,要么進一步貶謫,把李賢打到地方知府或者是按察使上頭。
但是,如此一來等同于連降兩級,李賢雖犯錯,但他剛剛去迎復了太上皇歸朝,就算是有胡濙出面要責罰他,也不至于如此苛刻。
所以,王文其實沒有別的選擇,只能給李賢一個相對來說,還算不錯的出路,將他打發出京去,但又不能太過打壓。
于是,便有了現在的局面……
王文深深的看了某首輔一眼,心中暗罵一聲老狐貍,果然不愧是內閣的老大,這時機的把握,簡直妙到毫厘。
他這么一說,王文無論怎么做,都是內閣得利。
要是按著內閣的方案將李賢貶了,內閣便算是插手進了銓選事務當中,以后必定得寸進尺,若是駁斥了內閣,那么李賢又逃脫了,必然會對他們有所感念,簡直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當然,或許還有其他的意思,王文的眼神淡淡的向內閣中的某個或者說某幾個人身上瞥了幾眼,但是最終,卻沒有多說什么,只道。
“陛下,吏部啟奏,請調禮部侍郎李賢任都察院右都御史,巡撫貴州協理軍務,請陛下御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