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天子越發變得心意難測,一舉一動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就拿這次的東宮出閣之事來說,哪怕今天,余儼站了出來,持如此激烈的態度反對。
陳循依然不覺得天子在刻意阻撓太子出閣!
這不僅僅是所謂的直覺,更是當初,還是陛下登基前后的那段時間,陳循幾經觀察之后,得出的結論。
事實上,早在天子寫下那份手詔的時候,陳循就曾有疑惑,天子怎么會如此爽快?
到后來發生的種種事件,陳循對天子越來越了解,心中也就隱隱約約有了結論。
或許,當時天子說的是實話,如若太子沒有失德之舉,他老人家,真的不會動搖東宮!
或者再直接的說,天子是真正的心懷天下,對于皇位最終的歸屬,并不囿于自身血脈,所以,他敢于坦坦蕩蕩的寫下那份手詔。
這不同于朝上不能定論的猜測,而是陳循心中依舊確定的看法。
雖然這段時間,隨著太上皇的歸朝,朝中涌起了種種言論,但是陳循始終覺得,自己的判斷沒有錯。
天子沒有限制東宮的意思,他老人家之所以不為東宮備府,或許,正是為了東宮著想。
畢竟,從道理上來講,余儼說的才是對的,過早的接觸政務,對東宮的成長其實反而是不利的。
當然,這有利于東宮地位的穩固,因為隨著屬官的備齊,哪怕太子尚幼,東宮勢力也會漸成雛形,。
如果這個判斷成立的話,那么繼續推演下去,天子在這件事情上的態度,應當是無可無不可的。
天子不會刻意的限制東宮,但是,也不會過分的將東宮護持在羽翼之下。
如果朝議上,真的要為東宮備府,他老人家大概率也不會阻攔。
因此種種,陳循才決定冒一次險。
以他現在的身份地位,還是有試錯的機會的。
將一切擺到臺面上,反而是最好的辦法。
而且……
隱約當中,陳循心頭還有一個猜測。
于是,在眾目睽睽當中,他索性不再遮掩,移步上前,開口道。
“陛下,東宮出閣乃是大事,備置屬官亦是重中之重,先太宗皇帝設內閣,領東宮講讀事,今內閣諸事繁重,恐難有精力,輔導太子課業,然東宮儲本,不可輕忽。”
“又今內閣之中,雖有首輔,次輔之分,首輔獨掌票擬,有分票之權,次輔卻惟有其名,與諸輔臣并無權異,此乃名不副實也,故臣斗膽進言,東宮方立,當有重臣輔之,內閣既有此職事,不妨令次輔兼理詹事府,以輔太子。”
這話一出,群臣不由掀起一陣議論。
不明真相者,覺得這位陳尚書的膽子也太大了,天子都還沒開口,說要不要設詹事府呢,他這就直接舉薦人選了。
但是,真正洞悉朝中局勢的人,如王翺,胡濙,陳鎰等人,立刻便將這段時間發生的種種,像串線一樣連了起來。
與此同時,作為被舉薦的人選,俞次輔倒是有些發懵。
太子府屬下,設詹事府,左,右春坊,司經局三個衙門。
其中詹事府最為重要,統管府,坊,局之政事。
詹事府的主官,最重要的一個職責,就是“以朝廷所處分軍國重事及撫諭諸蕃恩義,陳說于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