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手里的茶盞擱下,朱祁鈺微微一笑,問道。
“是徐有貞?”
成敬猶豫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道。
“不敢欺瞞陛下,此人內臣還有印象,之前在朝廷危難之時,提議南遷,其后又為求仕途多方活動,甚至曾經求到內臣門下,后被內臣推拒,所以,內臣不明白,陛下為何要將這等人放在東宮之中。”
朱祁鈺沒有說話,他只是望著成敬,臉色變得有些嚴厲。
在這般注視之下,成敬頭上開始冒出了絲絲的冷汗,直到片刻后,他忽然跪倒在了地上,深深的低下了頭。
半晌,朱祁鈺方道。
“那一日舒良過來,你也瞧見了,他有心做事,朕自然要給他一個機會,當然,這個機會他能不能把握的好,要看他自己的本事。”
“至于……”
朱祁鈺口氣略停了停,心中不由嘆了口氣。
剛剛成敬一開口,他就知道,成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區區一個徐有貞,哪值得他這樣的大珰動問,成敬真正想要知道的是……
“東宮那邊,朕依然是那句話,東宮是東宮,南宮是南宮,東宮若無犯大過,朕自會以儲本相待,不會輕易動搖,這些話,你可以傳出去。”
對于成敬的忠心,朱祁鈺是不懷疑的。
事實上,因為東宮出閣和太上皇歸朝兩件事情本就緊密相連,所以不僅是民間,對于國本是否穩固,朝中也一直頗有疑慮。
司禮監和外朝打交道的多,自然,成敬也不可避免的受到各種明里暗里的探問,所以,拐彎抹角的打聽朱祁鈺的態度,并不算奇怪。
但是,讓朱祁鈺不滿的是,或者,更準確的說,讓朱祁鈺感到無奈的是,成敬這種骨子里的,士大夫的習氣。
身為司禮監的掌印太監,關心政務無可厚非。
但是,哪怕平日里做的事情和外朝的大臣再像,也絕不能忘記自己的宦官身份。
朝廷大臣,自當以社稷為要,國家為重。
但是,身為宦官,就該毫無條件的以天子的利益為中心,這是身份上的不同,所帶來的天然差別。
作為成敬來說,如果他是朝臣,無論如何明里暗里的探問皇帝的態度都很正常,但是他是宦官,是天子的心腹宦官。
那么,他應該做的,是三緘其口,好好的替天子遮掩好真正的意圖,在天子需要展露的時候再展露出去。
雖然在東宮的事情上,朱祁鈺從未有遮掩的意思,但是,成敬的做法,的確也并不妥當。
歸根到底,成敬是正統讀書人出身,又是真正的清流進士,骨子里就帶著文臣的作風。
即便他成了宦官,有些風格,也是難以改掉的。
這種風格,用在朝政上是好事。
但是,有些時候,卻也的確讓人覺得有些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