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對于王一寧這種虛心的態度,胡老大人是滿意的,點了點頭,他開口道。
“提點說不上,你辦事妥帖周到,人又勤勉,這一點老夫是知道的,不然的話,這段日子,老夫也不敢把禮部的一應事務,都托付給你。”
“就拿這本儀注來說,你做的其實很不錯了,有那么幾處細節疏失,其實也無妨,再繼續好好商討一下,完善起來不難。”
“不過,既然話說到這了,老夫畢竟比你早入仕十余年,有那么幾分心得,還是可以與你講一講的。”
雖然這番話,胡濙是笑著說的,但是,王一寧卻絲毫都不敢怠慢,態度愈發恭敬,躬身道。
“下官洗耳恭聽。”
于是,胡濙將手按在剛剛自己批過的那份公文上,依舊帶著笑容,溫和的道。
“世人都說,禮部清閑,但是孰不知,但凡是衙門,政務都是千頭萬緒的,禮部也是一樣,你在禮部一年多,應該也能有所感覺。”
“眼下,臨近年末,太子出閣是一件大事,可一個多月之后,朝廷的會試,也是一件大事,再有就是,宗學那邊,岷王爺臥病在床,襄王爺在府中靜養,年末的考核,也得禮部這邊加緊著擬定。”
“這幾件是大事,除了這些,宮里剛剛降生的兩位皇子皇女,請名,小公主的請封,這幾日陸陸續續,各地來的賀表,各宗室親王來的問安奏疏,馬上正旦的時候,儀注,官員的禮儀訓練,這些事情瑣碎,但是一樣也不能拉下。”
或許是因為年紀大了,胡濙這番話聽起來有些絮絮叨叨的,但是,王一寧卻不敢漏掉絲毫的一句話。
與此同時,隨著這番話說下來,他的臉上也慢慢的露出一絲若有所思之色。
于是,胡濙略停了停,繼續道。
“大事小事,但凡涉及到一個禮字,就沒有不要緊的,但是,那些是真正要緊的,那些是不要緊的,那些是緊要的,那些是可以放一放的,你心里得有個底兒,別把精力都用在一件事兒上,每天忙來忙去,疲于奔命,結果還落不著好,明白嗎?”
王一寧遲疑片刻,方點了點頭,他總算是明白過來,胡濙這是在說他在東宮出閣的儀注上,花了過多的時間了精力了。
但是……
“下官謹記大宗伯教誨,不過,您那天都在朝上說的那么明白,下官擔心……”
胡濙說了這一大堆話,剛端起茶壺潤了潤嗓子,便聽得這個木頭腦袋問出如此愚蠢的話。
于是,胡老大人不由感到一陣無奈,想了想,只得繼續道。
“文通啊,勤勉是好事,但也不用過分勤勉,你也說了,太子出閣是大事,那不好好斟酌一番,草草定下,豈非對東宮不敬?”
“何況,天子不也沒催禮部嗎,你且沉下心來,好好做事,天子怪罪下來,自有老夫呢!”
“哦……”
王侍郎似懂非懂,但是還是點了點頭。
胡濙嘆了口氣,上下打量了王一寧一眼,搖了搖頭,道。
“你也去吧,再過一會,年貨都被那幫孩子搶完了。”
“年節臨近,雖說禮部繁忙,但是你心里那根弦也不用繃的那么緊,瞧瞧你這副樣子,啊,才五十來歲的人,看著還沒老夫有精神,唉……”
說著話,胡老大人深深的嘆了口氣,將手里的公文往前一推。
然后,端起茶壺,搖搖晃晃的,便出了禮部的大門。
公房內,王一寧看著眼前的公文,眉頭微微皺起,一個人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