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九
諸事不宜
暴雨天,伴著雷聲陣陣,來得快,去得快,反復得也快。
天色忽明忽暗,亮了又黑了,倒叫人覺得一個時辰里過了好幾天似的。
這樣的天氣,沒心沒肺的人剛好捂上被子悶頭大睡,可有的人卻被雷聲吵得輾轉難眠、心緒難寧,干脆出來透透氣。
蕭易趕在陣雨的間歇出來散步,忽而聞得有清心之曲傳來,低沉婉轉,傳至小筑的每一個角落。簫聲入耳,他心中煩躁之意緩和了幾成。
尋聲而去,未及,雨聲又至。
他快步跑進了院子里一座看著有些深邃的假山里,一步踏進去,簫聲停,雨簾起。
山陰里并不只有他一個,還有一個背對著他顯得有些惆悵的女子,他認得那個背影,更認得那一頭寫滿了愁苦二字的白發。
“是你……”
他心中暗嘆這天公到底是不成全他雨后漫步的雅興,還是作美成全了他與唐惜影的雨下傾談。
唐惜影瞥了他一眼,停頓的簫聲再起,直至將完整的清心曲吹完方才放下手里的簫。
“還以為這曲子能讓你多睡些時辰,沒想到你已經醒了。”她的簫聲中不僅帶著安撫人心的旋律還特意催動了內功讓聽到的人耳邊能夠隔絕雨聲和雷聲的煩擾,在一個安靜踏實的環境里好好休息。
蕭易找了個相對平坦的山壁往上一靠,閉上眼睛感受著時而穿過的風,有點涼,卻十分舒服。
“你的內功最多讓那兩個小不點什么都聽不到,對于我根本就沒什么用。能在這比炮聲還震耳的雷聲里睡著,估計我大概就只有死了的時候了。”話雖如此,但是他的確從唐惜影的簫聲里得到了寧靜,身上升起的殺意淡了許多,連凌亂的內息都獲得了平復。
“別亂說……”唐惜影對死這個字多少有點忌諱,可她說完又擔心蕭易會亂想,便又打趣了幾句,“以白浪公子的本事,怕是什么地方都可以睡得著的。”
“此言差矣,像我們這樣的人是一輩子都睡不了一個安生覺的。”蕭易的面上還帶著些許的笑意,提到心酸之事竟沒有半分的心酸,“踏進了這一行,哪怕根本沒有人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你都要時時刻刻提防著被人殺。尤其是下雨天,最適合殺人了,我記得二哥格外鐘情。”
“為什么?雨天哪里適合?”
“雨水能把血洗干凈,省去了我們的很多麻煩,還能隱藏我們的行蹤,不留下痕跡。”
“我還以為你們的手很快,根本不會讓血濺到身上呢。”蕭易的描述跟唐惜影想象中殺手好像不太一樣,“不都說好的殺手是殺人于無形嗎?怎么你說得好像很難似的。”
“殺人于無形?說得容易。能夠做大殺人不見血的我平生所遇到的不過也只有老大一人而已,百招之內,不留活人,所以她比較喜歡晴天動手,方便她就地立碑。”
“立碑?”唐惜影可真是開了眼界了,她是頭一次聽說殺手殺完人之后還負責埋尸的,“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聽完蕭易講過的故事,她只是覺得那個女子比較可憐,身世悲慘,有太多的無可奈何,然而當她又聽到了關于那個女子的另一面,她更多的是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