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你先別生氣,你聽我解釋。”
“解釋什么?解釋你怎么跟天家擰著性子,讓宮內宮外的人看笑話嗎?還是解釋你怎么看護不周,讓定柔在路上被人下毒?你可知道天家當時是個什么樣子?真恨不得將那些羽林衛的皮剝了!若不是因你領兵,還不知道要牽連多少人去!”
皇后氣得眼前一黑,身子也晃了晃,青綺忙上前扶著她坐下,“娘娘息怒,下毒的事原也不是小侯爺的錯,他雖長在宮廷,又哪里知道那些人的心思。”
“姨母既這般說,徹明斗膽問一句,那時下毒的人究竟是誰?”
數月前,齊徹明將李定柔接回,得知她在途中被人下毒,心中雖覺得愧疚,卻只因為辜負天家所托,如今舊事重提,恐懼方從心底滋生。
他甚至不敢細想,下毒之人若還在暗中窺測,李定柔這幾月來,是處在何等的險境中。
“你不必問,有些事不是你能知道的,天家都奈何不了,你又能如何?”皇后凝視著窗格上的綠紗,思緒飄到了遠處,“若是那時你便應了天家的賜婚,公主在成義侯府,倒也能保一世平安。”
“這天底下,難道還有天家奈何不了的人?”
皇后深深的看了齊徹明一眼,嘆道,“傻孩子,你以為朝堂是疆場嗎?疆場上將士只需布陣廝殺,可朝堂卻是一盤棋,光憑意氣什么也改變不了,人家悄沒聲的就能把你給圍了。”
“這些我是不明白,可我明白我的心,姨母既然說成義侯府能護著公主,現下我立下軍功,那些人不是更要忌憚三分?”
齊徹明還要再說,卻被皇后抬手制止,“你回來還沒有去見過公主吧?自個急急忙忙跑來跟我說,要求娶公主,可你又怎敢斷定公主愿意嫁給你?這會子敏柔嘉柔也在正德殿,你不妨先去見見。”
“是。”
一番話,戳中了齊徹明心中最懼怕的事,他總也忘不了李定柔說的那句“傾慕皇家威儀,換成旁人只怕也是一樣的”,所以才在長樂宮逗留,遲遲不敢往正德殿去。
見齊徹明蔫著腦袋出了長樂宮,青綺忙將殿門闔起,小聲問道,“娘娘當真不許這門親事?”
“只怕天家也不許。”
“娘娘還是忘不了長秋宮的事?都過去十六年了。”
“是過去十六年了,可你看那些人,他們哪一個忘記了?”
“可小侯爺如今立下戰功......”
“壞就壞在這里!若是出征前將賜了婚倒也罷了,如今......”皇后長嘆道,“比起徹明,我更擔心定柔,若此事鬧大了捅出來,這宮中哪還有她立足之處?待我魂歸九泉,見了姐姐,又如何向她交代?”
提起已故的章平皇后,青綺也忍不住落淚,十六年前的往事似在眼前,可那人的陵寢卻已湮沒在山丘蓬蒿中。
齊徹明來了正德宮,遠遠的便聽見里面笑語歡聲,秋日里桂花開的正盛,沁人的香氣在宮殿四周浮沉。
“哎?那不是表兄?”
最先瞧見他的是嘉柔,可他的眼里卻只有那個單薄的青色背影,隨著那人的轉身,旁人的動作聲音好似消失了一般。
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