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正在頂峰上陽殿中的白連塵卻正在慢慢地向鐘離殤講述著當時的戰斗,絲毫沒有因為那殘缺的斷臂而有任何情緒。
鐘離殤從見到他的那一刻一直以來懸著的心便落了下來,他像一個等待孩子歸家而來的老人般,輕噓口氣,心中念著:“終于回來了!總算回來了!”
他雖早已不及從前,但一眼還是看出了白連塵的重傷和用衣袖遮擋著的假臂,心中雖咯噔一下,但比起他曾經想像過無數次歸來時的畫面還是要平靜不少,這已經是很不錯了。
漸漸地,漸漸地他平靜了下來,認真的聽著白連塵的講述,分析著那場戰斗另一個主角的來歷以及目的。
“師父,他消散前的那聲長鳴并不像最后的哀鳴聲,反而像是給遠方的人傳遞著什么信息。難道在這個世界之外真的還有妖族存在?他們就生活在星空的那邊?可是他們為何要掙破星空強行來世間呢?”白連塵虛弱的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鐘離殤沉思稍許緩緩而道:“自神族消亡后,同一時期的妖族便也一同消失。但那時的妖族不同于已沒落的神族,正是處于中盛期,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消失的一點蹤跡都沒有。這些年來我也一直在翻看古卷,雖然并沒有找到有關妖族的記錄,但每一次有異獸降臨都有記載。我在那些古卷中找到了一個規律,便是每百年遇天狼星伴星不見的那幾日,都會有異獸從天而降,有的降落中便自然而亡,有的則剛降落便被殺死。但每殺死一個那樣的異獸,我們付出的代價也很大。”
鐘離殤停頓了下,似在回憶過去,又有些慶幸眼前的人終還是站在了身邊,他只微微出神下又繼續說道:“如果真的是按古卷中記載的規律,那么近百年應該不會再有異獸降落。但,如果有一天另一種力量被喚醒,將星空打破也未可知。異獸每百年付出極大的代價都要強行而來,必然是有其目的,而那種力量的存在對這世間終是一種危險啊!”
白連塵本就蒼白虛弱的臉上更添了幾分沉重,只一個這樣的異獸便要付出這樣的代價,如果還有一整個族類,那這世間會變成什么樣子?
他不敢再去想,只是聽到說起某種力量,他想起些什么,問道:“師父,您說的那種力量在十三年前不是已經被封印了嗎?還會有其他的力量嗎?”
“那種力量……”鐘離殤似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惋惜有些感嘆,“你說的那個有著光影之力的小女孩吧,她已經不在人世了。雖然我封印了光影,可終是還放心不下,因此便安排了人在靈溪村。八年前,山下的人回報,靈家突然一場意外的大火,將靈家大宅燒成一片廢墟,里面的人無一生還,包括那個女孩。”
白連塵想起那個肉嘟嘟的可愛嬰兒,心中一片黯然與心痛,怎么會突然失火?怎么會這樣?那師父的付出豈不白費?……心中縱然有無數雜亂的心緒,但沒有人來回答他這些。
他只能將心中的情緒慢慢收起,又問道:“既然那種力量已不存在,師父還在擔心何種力量可以打破星空?”
鐘離殤疲憊的面容更顯凝重,他緩了口氣道:“有,光影之力的承載者雖然不在了,但是光影之力的本體還在,那八塊碎片依然散落人間,不知所蹤。若有一日被人喚醒,依然會能強大的力量,更甚的是若有一日這些碎片聚在一起,雖不能合體,但那畢竟是上古神器,爆發出怎樣的力量,我們誰都沒有把握可以控制。”
“這些年我們派出去的人尋回很多琉璃盞的碎片,只是怎樣才知哪片屬于那神器?”白連塵有些無奈,自知道這件事起,他便想著要為師父解憂,要找到那八片碎片,然而不止靈宗山,每個派中都有很多的碎片,只是沒人知道這些里面有沒有一片是屬于神器的,這才是讓他最感無力的。
“如果那個小女孩還在,就算體內的光影之力被封印,也一定能感應得到哪一片是屬神器,只是……”鐘離殤有些感傷,轉瞬又繼續說道:“如今我們也只能是尋找與等待,等待琉璃再現,將其壓入靈宗黑谷殿,絕不能讓其在世間成為禍害!”
白連塵輕輕點頭,本想說什么,卻只感一陣暈眩,接著而來的是一陣劇烈的咳嗽,讓他沒辦法再像以前一樣挺拔有力的站在師父的身旁。
鐘離殤滿是心疼,扶著他關切地說道:“塵兒,你現在不要再想這些,最重要的是要把身體養好。”他邊說著邊給了白連塵一顆寧息丹,讓白連塵能停下劇烈的咳嗽,恢復一點正常的氣息。
接著他沖著殿外說道:“子葉,你帶他回去休息吧!”
話音剛落未幾息,藍子葉在白連塵還沒反應過來她為何在殿外時便已進入了殿中,精致卻略顯疲憊的面容寫滿了擔憂,她輕輕地攙扶起他走出在殿門。
從上陽殿出來,白連塵雖然有些暈眩,但還是明白藍子葉為何在這里了,她昨夜就沒有回她的寧云殿,一直在暗中的看著他、關心他,看他進入上陽殿而她不能隨意進入,只能在殿外焦急的守著。而師父雖已至普通老人,但感觀極為靈敏,早就感覺到了殿外她的存在,只是他自己太過虛弱沒有發現罷了。
雖還是那一張平靜的臉,但心中已涌起一陣暖意,從小到大,藍子葉一直無條件的相信他、支持他、關心他,可是,可是為何那暖意中又有一絲沉重呢?是自己潛意識里知道那暖意是他還不起的嗎?
……
遠離靈宗山的青河谷,在那片曾經美的如詩如畫的紫藤谷中,一個紫衣身影沉默地站在那片灰燼中,依舊看不到面容,只是從那雙凌厲而又深沉的眼神里看出一絲悲傷與決然。他捧起一把灰燼,在心中念道:“放心吧,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