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景搖搖頭,道:“我非趙宋時候降生之人。”
“請恕我大膽,既然真君不是趙宋之人,為何要流連武當山不去,還應下了護衛荊襄之地九年的承諾來。”完顏守緒心里一喜,小心說道:“華山本是真君一直以來的潛修之地,我為表誠心,遣人在造下宮殿,又數次上山求肯,真君卻去一次也未現身,著實讓我心傷。”
他這一番話看似情真意切,可內里似有怪罪沈元景處事不公,偏愛宋國,卻無視金國這番美意的意思。
沈元景自然知他所想,也無意兜圈子,說道:“無他,我亦漢人爾,更喜漢地。見得同胞受難,心底總會多出三分偏愛。”
完顏守緒面上頓時現出失望至極的神色來,饒是他早有預料,聽到對方這番話說出來,還是心有不甘,忿忿不平道:“我國境內的漢人,便不是真君同胞了么?為何厚此薄彼,眼見著這邊的同胞受罪,卻一點恩澤也無?”
沈元景啞然失笑道:“我若不管不顧,數年之前,此地就盡為蒙古所有,非但百姓慘遭屠戮,你也早就倉惶而逃,死在蔡州了。”
完顏守緒依舊不平,道:“是以我亦感念真君大恩,在華山之上起了宮殿,鑄造神像,非但命令全國上下,日夜齊心祭拜,連我也在皇宮內設下廟宇,誠心祈告。
而那趙昀小兒,又是如何對待真君的?你替他殺了史彌遠,掃清朝堂,他連一座武當山也給得扣扣索索,還以荊襄之地綁架。此次蒙古大軍襲擊,竟然放出話來,言說均州乃是真君屬地,應由真君退敵,何等之無情?”
他到這里,激動起來,走出桌子后面,大聲道:“如此行徑,真君還肯為他宋國江山,不辭辛勞,千里奔襲,只身犯險。現下又來此,想必也是為了讓我做出承諾,九年之內,不侵宋國吧。”
沈元景點點頭,也不否認,說道:“你猜的不錯,那也不多說了,不過什么趙宋江山,于我何干?我只保荊襄之地九年,你不能攻,應是不應?”
完顏守緒臉色一沉,道:“真君,這我可有話要說。蒙古大軍襲擊均州之時,我亦派出完顏合達,陳兵鄧州,那日呂文德弄一出空城計,他本就能長驅直入,為何按兵不動?還不是我命他顧念真君身在武當山,不可造次,否則非但今日真君無須來此,連北面也不該去的。”
沈元景哈哈一笑,道:“那日我去了郭靖府上,你招攬的那個裘千仞見著后應該是告訴你了,你就真有膽量,敢讓完顏合達往光化城里面攻去?”
完顏守緒心頭一震,暗道:“果然是神仙一流,都在他掌握之中,看來當初沒有冒進看來是對的。”嘴上卻說:“真君這樣說來,就好沒道理了,呂文德有多少兵力,我豈不知?那時候完顏合達攻了,真君還能撒豆變出兵來不成?”
見面前之人還是不肯松口,沈元景眉頭一挑,說道:“你也不要在此裝腔作勢了,你心里那些個想法,我怎會不知?真要把荊襄之地讓與你,你便敢要么?”
見對方要開口反駁,他抬手止住,道:“延安府與鳳翔府,是你故意放棄的吧?一箭三雕的好計策!少了這片,蒙古便和南宋接壤,即便趙昀不愿,也只能陳兵于此,替你分擔壓力;你西面收縮兵力,卻把他們調往東面,一口氣拿回大名府和濟南府,是賺是虧?再者,拼卻一點損失,把華山留在境內,我還要感恩戴德不是?”
完顏守緒說不出話來,一番謀劃,全教對方看穿,再去狡辯,也無甚意義。他說了如許多,只不過是想要沈元景心生出些許內疚,偏向經過這邊。
荊襄之地,換做以前,他自然是求之不得,可現下給他,無異于是毒藥。既要分兵守御蒙古人進攻,又要謹防宋國兔子急了咬人,搶占此地,才真是取死之道也。
話盡于此,沈元景不在言語,慢慢往外走去。完顏守緒張了張嘴,最后才說道:“真君,你往后還是太華仙人否?”
沈元景腳下一點,已然消失不見,隨后一道聲音傳到殿里:“太華也好,太和也罷,都是你們起的名字,我何曾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