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盈盈一拜,又抬起頭,一身素白,一張嬌怯的臉上,掛著淚珠,滿眼哀怨,又強扯出一絲笑意來,讓人看了分外心疼。
沈元景暗道一聲:“好厲害的女人,這一番言語和做派,又把話頭扯了回去。我若還是惡語相向,恐怕要激起林里眾人的逆反之心,于喬峰并無幫助,不妨讓她說來。”
徐長老一嘆,安慰道:“夫人盡管放心,大元之仇我們自不會輕易罷休,等此間事了,正好離著姑蘇近,咱們一同上門,問慕容家要個交待。”
馬夫人謝過,又道:“北喬峰,南慕容,我方才聽這位沈公子說慕容乃是鮮卑姓氏,莫非姑蘇慕容家,也是如此?”
徐長老道:“自然,我早年還聽說過,慕容家可是自認燕國皇室后裔的。”
“啊”大智分舵的一名丐幫弟子驚叫出聲,又小聲道:“北喬峰,南慕容,這中原武林兩家的高手,竟然都是胡虜。”
馬夫人說道:“原來如此,都是胡人,先夫最為痛恨,難怪會遭謀害。”
喬峰見她語調輕柔,話里卻咄咄逼人,總把他與殺害馬大元的疑兇慕容復綁在一起來說,不禁心頭火起,冷哼一聲道:“馬夫人,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馬夫人往后退了一步,轉身朝著徐長老說道:“徐長老,那信你也看過,還望主持公道。”
喬峰這才想起那信件來,徐長老也不做聲,遞了過去,他借著火光看來,信上寫道:“劍髯吾兄:數夕長談,吾兄傳位之意始終不改。然余連日詳思,仍期期以為不可……此事復牽連過巨,祈三思之。”
他先是面色一松,后又眉頭緊皺,呆立不語。沈元景道:“予我一觀。”他便將信一甩,那層薄紙如同貼片一樣,打著旋兒飛往對面。
沈元景接在手上,快速掃了一遍,道:“這位帶頭大哥先高高的將喬幫主捧起,又說他越厲害將來危害越大。真是笑話,你們若不告知喬幫主乃是胡人,他如何得知曉自己身世?況且就算他知曉自己是湖人,又如何確定一定會反叛?如此小人之心,果然是道貌岸然之輩。”
智光禪師清楚帶頭大哥的身份,本要解釋,可聽到最后一句,悚然一驚,心里懷疑對方可能知道了些什么,思忖或許是通過筆跡認出人來,不禁有些埋怨徐長老,為何不護住信件。
徐長老也是驚疑不定,可已經騎虎難下,又把另一封信遞過,喬峰接來一看,是恩師汪劍通的親筆,上書:“字諭丐幫馬副幫主、傳功長老、執法長老、暨諸長老:喬峰若有親遼叛漢、助契丹而壓大宋之舉者,全幫即行合力擊殺,不得有誤。下毒行刺,均無不可,下手者有功無罪。汪劍通親筆。”
這信下留款的時間正好是喬峰接任丐幫幫主之日,思及過往恩師平素對自己關懷備至、視若己出,可暗里卻留下這樣一道密信,不僅心頭悲涼,一陣酸楚,淚水漣漣,滴落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