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采林身形一頓,轉過身來,意興闌珊的說道:“我也知來得早了,可又不得不來。若是等我完全明白了沈兄描述境界的美好,恐怕中原已然一統。若無半點功績,如何能夠讓徐國皇帝定下盟約,不來侵擾高麗?”
早在傅君嬙來找時候,沈元景就知道傅采林定然是寇仲一方請來的援手,說道:“你若等幾年,武功境界提升,定然也能讓你多活二十年。現下還卡在瓶頸,貿然出手,無論勝敗,最多也只兩三年好活,你覺著值得么?”
傅采林輕輕笑道:“如何會不值得。世間諸般美好中,高麗能夠存續,便是最大的美好。我享受了族人的供奉這么多年,區區十幾年的壽命,如何舍不得?”
他伸手往邊上一攤,傅君嬙雙目含著淚光,將一把寶劍放在他手里。這長劍十分講究,握柄和護手滿布螺花紋,造型高雅古拙。長四尺五寸,闊兩寸,泛起青光瑩瑩,如同正午太陽照射道樹葉上的反射,自然之意昂然。
傅采林看著小徒弟又嘆息一聲,伸手扶了扶其發髻邊有些歪斜的野花,說道:“癡兒,師父坐困高麗近乎百年,一直探尋生命的真諦,卻茫茫無措。直到在沈先生的指點下,能夠在有生之年,觸及破碎虛空的境界,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你又何必傷心?”
傅君嬙用力點點頭,忍住淚水,讓開一邊。傅采林抬步往前,緩緩而行,說道:“這里是北岳大帝的祭祀所在,不好侵擾。沈兄且隨我來,我早已打探好了位置,西面有一幽谷,草木繁盛,鮮花似錦,若能長眠再此,也算是人生無憾。”
話里仍舊是蘊含著對美好的追求,可透露出來的意思十分之決絕,今日一戰,非得留下一條或是兩條命。
沈元景沉默不語,也無意去勸。他所在的周國若是得勢,定然是要重現后世唐太宗、唐高宗的偉業,將周圍一掃而空,甚至還要變本加厲,永絕后患。
現下中原紛爭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候,傅采林認為寇仲王者之相已具,他唯一的機會,就是幫助寇仲阻止李世民勝過竇建德等寇仲成為天下共主,在分封制下,他之功勞足以庇護高麗獲得喘息之機。
幽谷深百丈,在兩位大宗師腳下卻算不得什么。傅采林俯身拾起一朵黃色的小野花,插在自己的耳邊,笑著說道:“當年君婥帶回沈兄那把斷劍,我喜不自禁,終于能有人在劍道上和我一較高低,又頗為憂慮,中原果然是能人輩出。
其后你的事跡不斷的傳來高麗,我一直來就蠢蠢欲動,想要找你比斗一番,可惜不能成行。直到小陵到來,讓我從他演練的劍法中,窺見了你的坦蕩,順著劍法又摸清了你的境界,于我大有裨益。
當時也是準備苦練個五年十年,再來找你切磋。只是造化弄人,李世民突然出兵攻打竇建德,徐國的一切計劃全都被打亂了,邪王親自上門來和我切磋一番,又邀我出手,如之奈何?”
他坦坦蕩蕩的將一切算計說出,又點名了石之軒來過,旨在提醒沈元景,他清楚對方的武功境界,過會的爭斗,亦是一場堂堂正正的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