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敵人不可能放過自己,自己反倒是要綻放最后的光彩。
“聽說李持死的時候,你用了一招十分了得的招數,我也想見識一下。”這是兩人相見以來,司云帆臉上最為平靜的時候,眼里的光彩漸漸收斂,刀仍舊穩穩當當,一點也不顫抖。
沈元景已經掌控了局勢,要殺對方,也不算太難,不過他仍舊覺得應該成全司云帆,退后兩步,長劍遙指,說道:“那一招喚做‘天理’,今日請司兄品鑒的,是‘人欲’。”
長劍變化如歲月輪轉,化作一縷清風,拂過親人的臉龐,撩起美人的發絲,搖晃幼兒的衣角。
湖面的波紋、柳枝的輕擺、花兒的低語,乃至于天上明月,與世間微塵,一切悲歡離合盡數兜入,沖撞到人的心田。
“離!”司云帆輕喝一聲,放開了心境,四周一片恍惚,山崖重新聳立,繁花仍舊鮮艷栽種在大地;太陽高掛,虛假的星星全都消失不見。
一切顛倒離亂的幻象回歸平靜,盡數從沈元景的掌控中剝離。
趁著這變化的一剎那,他的刀也到了對方的眼前。
沈元景看得見短刀,卻又覺得那不僅僅是一把刀,輕薄的刀身帶著生命不能承受之重,鋒銳的刀刃劃過陰陽,從有中往無奔馳。
人心似劍,天意如刀。
司云帆這短暫的清醒,終究抵不過塵世的碾壓,落入滾滾紅塵,一個浪花打來,就消失不見。
沈元景收劍贊嘆道:“司兄這一刀真是厲害,已經超過我之前遇到一位大師的境界,當排在第一,可惜刀意太短。”
“生命本就短暫,就算是大宗師,勉強活過兩百歲,也終究要化作塵土。”司云帆不停的咳嗽,說道:“能得一時之璀璨,便也不虛此生。沈兄弟的劍意中透露百劫不磨的意味,可誰能駐世長存?”
他攤開手掌,才可見那把短刀的全貌。沒有刀柄,也沒有本應該存在的長長刀身,從外形看來只是一把長刀最尖銳鋒利的一截。這只是一把斷刀。
沈元景臉色微變,卻只能沉默不語。
司云帆緩緩走到最開始的那塊大石頭上面,盤膝坐下,微笑著說道:“沈兄弟,你勝過我了,接下來該去找乘法老道決斗了吧?勝他殺他,你就是天下第一!”
“不會去的。”沈元景搖搖頭,說道:“趙無涯那混蛋,躲在海外大島游戲風塵,扮做普通人,叫人難以查出,想殺都難。索性讓他和乘法真人同在,互相耗死對方算了。”
“啊!”司云帆有些驚愕,眼中的光彩漸漸消失,說道:“也是,就算天下第一又如何?終究這天地是牢籠,我們這些個大宗師,都沒有出路。”
……
沈元景一掌將對方的身軀打滅,連同斷刃一起,省得叫人糟蹋。
他自己坐了上去,吹著悠悠清風,良久才輕笑著說道:“誰說我沒有前路的?”
天空中又現出了一扇無形的門,無聲無息,亙古長存。門微微開啟,容得一人進入,仿佛在那里等待了他很久。
里面全是未知,有大恐怖也有大歡喜,是危險也是超脫。
“我沒那個能耐橫渡大海,還不能破碎虛空?”沈元景這次不再躲避,毫不猶豫的踏入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