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糾笑而不語,他與乙休乃是故交,彼此脾性對方都是深知,辯解無用。
俞巒這才明白過來,忙道“大師兄不可。不過區區小事而已,我當時氣過,現下已經不放在心上,何至于勞動師兄玉趾,壞了心境。”
阮糾正色道“上次師妹與那白發龍女過來,師父便十分喜歡你之溫婉良善,有意留你長駐仙府,共享極樂,不過見你顧念朋友之義,要出山相助凌渾夫婦立派,不好強求。
今次你受了這般大的委屈,仍舊是為沈道友著想,怕他因你之事和峨眉大起沖突,便躲往靈嶠。真個是與朋友交,掏心掏肺,便是師父也動容,這才破例收你在門下。
我一門上下,雖都是隱逸人物,素來不與人沖突,可也絕不做那任人欺凌不還手之事。此事師妹勿需多言,一切有我做主便是。”
他這番話說得十分堅定,大異于平素,俞巒惴惴,不敢多說,但見甘碧梧與丁嫦臉上都是笑容,在一旁逗弄石生,全不將此當一回事模樣,心下稍安。
沈元景心中感慨,笑道“原來阮道友是來搶生意的。俞道友之事,本是受了我之牽連,源頭在我,道友若是插足進來,豈不是讓我顏面無光
那苦行頭陀的弟子笑和尚,自有我門下弟子與他計較,不叫他好過就是;至于那矮鬼朱梅,等今日事畢,我便會動手好好收拾他。”
乙休卻看出了沈元景的道行更是深邃了許多,若不用心,幾以為是地仙中人,不由大吃一驚,暗驚道“短短時日不見,怎地這人進步如此之快
那朱梅本事一般,如何會是他對手。以他睚眥必報的性子,說是收拾,指不定要出什么狠辣的手段,縱不殺人,也要大滅峨眉威風,更將正道不合暴露在邪道面前,不定生出什么禍端。
罷了罷了,我受過齊道友大恩,欲報之而無門,今日便替矮鬼接下這段因果,將恩消解,將來天機不存,再論與峨眉是敵是友,也算落個輕松自在。”
他伸手止住阮糾話頭,說道“既然有人搶在前頭,童子你何必非要爭先若是這白面賊不能成事,你再動手也不遲。”
阮糾心中詫異,不過見得老友這般說話,知他定有打算,也不堅持,略過此節,仍舊談笑晏晏。
一晃到了黃昏,日已將暮。
從沈元景這方看來,苦行頭陀一襲素衣,盤坐在一塊巨大的石頭上,面色平和,夕陽正掛在他腦后,似一輪圓光,灑落下來橘黃的光明,比烈陽溫和,又比晨曦更圓潤。
遠遠望去,高大莊嚴,較那寺廟里或喜或悲、故作模樣的木胎泥塑更類神佛。
此時山谷寂寂,不惟鳥叫蟲鳴,便是樹葉沙沙之聲也不得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