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的倒霉時刻便來了。
先是被以吃空餉為名停了職。作為一名押司,他手下吃了兩個兵的空餉,但這不是約定俗成的嗎?而且這兩個人的空餉,上頭的隊將、部將哪一個沒有分潤一點點,自己到手的不過是小頭而已。
光是停職也還罷了,竟然還要追償歷年來所得,這個數目就不小了,問題是憑什么要他來掏所有的錢?
可就算是有千般理由萬般委屈,胳膊還是扭不過大腿。他只能掏空家底兒,將家里歷年積存,全都交了出去,才算堵上了這個窟窿。
本以為此事就這樣完結了,但事實證明,他還是太幼稚了。
他不但沒有復職,還隱隱聽說上面要追究他的罪責,而理由仍然是這一個。
一個搞不好,就是丟官罷職被扔進大牢的下場。
屋漏偏逢連陰雨,行船卻遇打頭風,自家老母親,卻又在這個時候因為擔心懼怕而一病不起,湯藥錢如同流水價般的灑出去,老太太卻絲毫不見起色。
今日家里米缸已經見了底兒,自家出去找朋友借貸,卻是空手而返。昔日的那些兄弟一個個面有難色,說話支支吾吾,他立時便明白了過來,這是有人發了話,成了心地要把他往死里整呢。
渾家看到推門而入兩手空空如也的辛漸,臉上的愁容更加地濃厚了一些。
一角里,兩個娃娃癟著小臉兒縮在哪里,看起來剛剛哭過。早上渾家刮空了米缸,也不過是熬了一鍋稀粥,給了老太太一碗,兩個孩子一人一碗,這個時候,只怕是早就餓得受不住了。
辛漸只覺得眼眶和鼻子都酸酸的,猛地沖進了室內,打開一個長形匣子,從內里掏出一支裹著厚厚絨布的東西,大步便向外走去。
“官人!”渾家驚叫起來:“你去哪里?”
“我去賣了這鐵锏,總能換來一些米糧!”辛漸咬牙道。
“這,這是祖傳的!”
“家里也就只有這個還能值些錢了,總得讓人活下來。”辛漸抱著鐵锏,咬著牙道。“不能讓娃兒挨餓。”
婦人看了一眼兩個孩子,不再說話。
一把推開房門,辛漸眼瞳微縮,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外頭,站了兩個軍卒,看其打扮穿著,竟然是御前班直。
“辛押司?”其中一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