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北方的冷不同,黔州的冷,宛如一根根尖刺,順著衣服的縫隙無所不在的往內里頭鉆。要是在汴梁,這會兒家里已經燃起了地龍,但在這里,屋子里,卻只有一盆炭火,擺在蕭誠簽廳的內間。
李信在外頭凍得哆哆嗦嗦,蕭誠坐在屋里,也是兩手冰涼,不時便要搓搓手或者將手在胳肢窩里放一會兒。
屋內各色檔案堆集如山,不僅大案之上堆滿了,地面之上也放了不少。
蕭誠想要看以往的檔案,了解一下黔州的具體的情況,下頭的諸位參軍們,便抬來了這么多的檔案。
很老套的給長官一個下馬威的作法。
蕭誠一來,馬知州便適時的病了,下頭的人,自然知道要怎么做!
馬知州可是黔州的坐地戶,在這里當知州多年了,上上下下,關系盤根錯節,與各路人馬關系都鐵得很。
而蕭簽判呢,初來乍到,而且聽說還沒有滿十八歲,學問或者不錯,但只怕身上毛都還沒有長齊呢,如何與人老成精的馬知州斗?
如何選擇站隊,這是一個不用考慮的問題。
蕭誠自然也有心理準備,他壓根兒也沒有去看這些東西的想法,真要看的話,他看上一年,也看不完,更看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現在的他,正皺著眉頭,聽著呼號的寒風而惱火。
當官的,還真不修自己的官廳啊!
這屋子,四面漏風。
風一吹,坐在屋里便能聽到尖銳的風嘯之聲,蕭誠甚至懷疑,下起雨來了,自己是不是還要準備幾個瓦盆在屋里接水。
就這個模樣,別說屋里只有一個炭盆了,便是燒上地龍,溫度也照樣會起不來。
自己這屋里是這樣,其他人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信,進來烤火!”蕭誠探出半個腦袋,看著瑟縮地縮成一團坐在外頭屋里的李信。
兩個人坐在了炭火邊,火旁溫著一個銅水壺,倒是熱氣騰騰的,身上總算是有了一點暖和氣。
有些貪婪地將手伸到火堆之上,李信瞄著滿屋子的案卷,扁著嘴巴道:“又是這一套,他們也不覺得太老套了!”
“不老套,一點兒也不老套!”蕭誠笑道:“下到州府,上至中樞衙門,大家都是這么干的,老頭子去年當了三司使,剛進衙門,下頭的支使們,不也是這么弄的嗎?”
“二郎,你還真看啊?”
“看個鬼!”蕭誠不屑地道:“能拿到你面前來的,要么沒毛病,要么便是陷阱。不管哪一個,都是吃力不討好,我才懶得理。”
“可啥也不看,事兒怎么做呢?總不能一天到晚就這么烤火吧?”李信眨巴著眼睛,不安地道:“不做事,怎么能立威,怎么能站住腳呢?”
蕭誠哈哈大笑:“李信啊,做官啊,首先不是做事。”
“那要做什么?”
“首先要拿人!”蕭誠淡淡地道:“拿不住人,怎么做事呢?我是堂堂簽判,黔州的二把手,可不是下面的那些吏員,難不成要我親自下去,事必躬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