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喧完了,自然就轉到正事上了,馬興是主,又是上司,自然便想要占據這一次談話的主動地位,挑錯兒,占理兒,然后便能主導這一次談話的走向了。
蕭定卻是不以為然。
“學士,恕我直言,蕭某身為西北行軍總管,在軍事之上,本就有自專之權。而且軍事行動,有時候便貴在一個快字上,如果事事請示匯報,必定貽誤戰機,西北作戰,可能與學士您想象的有些不大一樣,一天時間,就足以讓敵人遠遁百里了。而且事后,蕭某不是都具文通報了嗎?具體事務,蕭某也是向汴梁送了奏折的。”
程序之上自然是不錯的。只不過大宋這些年來,由文臣制約武將,所有人都習慣了,而以前的那些鎮守一方的武將,為了不給自己招禍,基本上便是由得文臣作主,完全放棄了自主之權。
因為武將們這些年都已經膽寒了,不愿意為了一時的爽利而為以后招來絕大的禍患。
蕭定卻是不怕這些的。
被蕭定反駁了一句,馬興這才恍然回過神來,西北行軍總管這個職位,的確不需要事事唯自己馬首是瞻了。自己對他的制約,從朝廷的制度設計之上,更多的是從后勤補給等上面,但這一點對于蕭定來說,完全無用。
深吸了一口氣,道:“李續早就可滅,為什么一定要拖著呢?多啟戰端,朝堂之上,異議極多。”
“放了李續,當然是為了更多的利益!”蕭定笑了笑道:“學士,不將青塘瞎藥、木占打掉,任由他們坐大,遲早有一天,吐蕃又會成為大宋的心腹大患。這些吐蕃人盤踞高原之上,對我們有著地理上的優勢,居高臨下,想打便打,想走便走,極是難纏。學士想想,便是盛唐之時,對上一個強盛的吐蕃,也是無可奈何,只能通過和親手段來籠絡。現在我們怎么能放任他們成長呢?瞎藥、木占都是吐蕃王族,號召力極大,自然是要趁著他們羽翼未豐,便打掉他們。”
“可是他們卻跑了!”馬興不滿地道。
“我故意放他們跑的。”蕭定道:“青塘之地,太大了,又是高原,組織一次作戰殊為不易,而且這些吐蕃人散居各處,我也不可能長期駐軍去清掃他們,不若放了這二人離去,這二人必然又要招攏兵馬,聚攏部屬,等他有了一定的規模,我便再去掃蕩一次。這可比我在高原之上去四處尋找他們容易多了。”
“你這么有把握?”聽著蕭定的謀劃,馬興不由得笑了。對于這些外族,他自然是沒有什么同情心的。
“最難的是第一次,接下來,只需派一部將足矣!”蕭定傲然道:“現在的瞎藥,木占,已經不值得我親自出手了。”
馬興沉默片刻,又道:“接下來你有什么計劃呢?”
“進軍西域!”蕭定毫不猶豫地道:“不管是回紇人也罷,還是回鶻人也好,都不能讓他們形成有影響的勢力,而他們在這些地方,已經成立了一個個的小政權,他們,必須被打掉。學士,我也不瞞你,我是想恢復盛唐之時我漢人的疆域,唐人能做到的事情,我宋人,自然也能做到。”
“朝廷已經有不少人參你擅啟戰端,殺戮過甚了。”馬興道:“而且你知官家心思,派你到西北來,是為了三路伐遼的戰略,如今你不用心對付西京道、上京道上的遼人,反而一路往西域,官家必然也是不喜的。”
“不將這些勢力廓清,我怎能全力去應對西京道、上京道上的遼人?”蕭定反問道:“朝廷中的那些御史足不出戶,根本就不清楚這里的局勢,他們只怕連西州回鶻在哪里都不清楚,連回紇人勢力已經距離我們有多近都不曉得。更不知道這些人的實力,已經對我們形成了極大的威脅,他們當真以為我們的敵人只有一個遼國嗎?學士久在西北,當不會與他們一樣對此一無所知吧?”
馬興挑了挑眉,卻是沒有說話。
“再者說了,誰說西域就沒有遼人的勢力了?”蕭定接著道。“如果平了西域,將這些夷人納入我國朝麾下,一來重新打通絲綢之路,可以解決西北之地的軍費問題,二來也能將這些夷人征召入軍中,到時與遼人開戰,自然是由得他們為前鋒,幾場大戰下來,以后國朝再在這些地方想做些什么,也就更容易一些了。”
馬興微微點頭,蕭定所說的,他自然明白。
“蕭定,你所說的,我都明白,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馬興盯著蕭定,道。
“請學士直言!”
“你如今直如西北王一般。京中有調你回去的想法,你可愿意?”
蕭定默然片刻,道:“只怕末將一離西北,這里便將重隱混亂之中。不管是誰有這個想法,絕然是不懷好意,在末將看來,提出這個建議的人,不妨將他調來西北,讓這里的風沙替他醒醒腦子。”
盯著蕭定,馬興嘆了一口氣,就知道是這樣的一個結果。蕭定這些話,已經是明顯的威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