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有時候事事可不是由著自己的。”夏誡嘆了一口氣道:“特別是當你身上擔了天大的干系之后。你以為我夏某人就是那種薄情涼性之人嗎?但是當你的每一個決定都關系著千千萬萬人的性命,福祉的時候,你怎能不戰戰兢克,你怎能不小心翼翼把一切有可能地危險消滅在萌芽之中。我寧愿慢著些做事,也不愿意壞了事。有時候,甚至于不愿意去做事,其實也是怕壞了事,好心辦壞事的時候,當真是不計其數呢!”
“您還是在擔心蕭長卿成為第二個李續?”徐宏道。
“是!就算他不想,他的手下指不定也會想七想八的!”夏誡淡淡地道:“如今蕭長卿是正三品的武將,年紀輕輕,官職就差不多做到頂了,他手下的那些武將呢?四品五品一大堆吧?蕭長卿不進一步,他們便上進無門。如果說有機會,他們會不會推蕭長卿一把呢?黃袍加身的事情......”
“相公慎言!”徐宏截斷了夏誡的話。再說下去,可就要犯忌了。
夏誡哈哈一笑:“有什么可諱言的,我可不怕!”
“學士實在是多慮了!”
“沒法兒不多慮!”夏誡道:“在其位,謀其政,我若還是大名知府,甚或是河北安撫使,都懶得理會這些事,天塌了,自有個兒高的頂頭,但現在,我成了這個兒高的了,自然就要管了。其實,這也是為了蕭定好。蕭定真要是回了汴梁,我豈會不重用他?上四軍都指揮使的位子,肯定會是他的。”
“您舍得把蕭學士拔拉到一邊?”徐宏笑道。
“蕭定年輕,等幾年也無妨嘛!”夏誡一攤手,“過了這幾年,財政穩定下來,蕭禹自己就會替兒子讓路,還用得著我說!現在,一切都黃了,馬興,誤國吶!將來西北真要出什么事,我看他有何面目再來見我?”
“相公,蕭長卿的事情還未有定論,在下覺得,你現在要頭疼的,是汴梁的這件公案吧?”徐宏有些不滿夏誡揪著蕭定的事情不放,“崔昂是鐵了心要辦大案,官家又有心縱容,他們兩人都想找個替罪羊來掩蓋在河北的失敗,挽回自己的顏面。這大獄一興,即便是您,也不見得能收拾吧?”
“崔昂這點子手段!”夏誡顯然不太在乎:“由得他先鬧一鬧,官家也不過就是借著這個人當刀子,這人反正已經臟了,自然不在乎再在泥地里打滾,官家以前那些沒人愿辦的事情,現在有人辦了。在這些兒事上,我們沒有必要與官家為難。”
“牽扯了荊王呢?”
“誰當上了東宮太子,不是我關心的事情!”夏誡微笑道:“我知道你更高看荊王一眼,不過啊,作為一國之君,荊王那性子,也不見得就是最合適的了,說不定楚王到時候也做得不會太差!”
徐宏吃了一驚:“您支持楚王?”
“我需要支持誰嗎?”夏誡伸了一個懶腰。
咚咚兩聲,有人敲響了窗戶,徐宏拉開了窗戶看向外邊。
“徐先生,前方來報,參知政事羅相公,知樞密院陳相公率文武百官出東華門相迎,更有百姓不計其數,說是朱雀大道上已是水泄不通。”一軍官叉手稟報道。
“果不其然!”徐宏看向夏誡。
東城之外,熱鬧宛如年節,無數達官貴人列隊相迎新首輔歸京。
而在西城,一隊車馬卻是悄無聲息地出了城,送行的不過廖廖十數人而已。
“大人一路保重!”羅煥聲音有些哽咽。
“人活七十古來稀,你老子已經七十有一,這輩子沒有什么遺憾了,此時回家含怡弄孫,正當其時。”馬車之內,羅素卻是意態閑閑:“你記好了,做好你這職位的本份就行,其它事情,不聞不問。看在我的面子上,不會有人來找你的麻煩的,但千萬別摻合其他事情,以你的能力,掉進去可就爬不出來了。”
新首輔進京,舊首輔自然就要退位,羅素也是一個妙人,居然選在了今日出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