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年輕人穿著T恤短褲,戴著一副眼鏡,蒼白的皮膚看上去很薄,可以看到淡青色的血管。這種膚色屬于常年呆在屋里,沒有被陽光照射,不太健康的那種白。他身子單薄,個頭雖高,卻沒有對面老頭那種舉手抬足間充斥在肌肉里的力量感。
“你講不講道理啊?凡事都有個先來后到好不好。”年輕人說話的聲音不大,與其說是憤怒,不如說是指責。
“莫挨我扯這些。”老頭很蠻橫,手指不斷往前伸,幾乎戳到了年輕人的臉上:“我就是要在你前面。你這個吸毒犯,滾,莫在這里礙我的眼睛!”
雖然很多人不明白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可“吸毒犯”三個字,立刻使大多數人瞬間改變立場,潛意識就站在了老頭這邊。
眾人議論紛紛,有站在近前知道糾紛緣由的,也有站在后面不清楚狀況,看熱鬧兼起哄的。
“那個小伙子吸毒?”
“別聽姓胡的那個老頭胡說八道。我認識他,關口村有名的老混混。年輕的時候就是個二流子,八幾年嚴打的時候還被抓進去關了幾年,后來放出來,仍然是一天到晚不務正業。現在老了,他也得辦醫保,否則坐吃山空就算病死也沒人管他。那小伙子也是來辦事的,排在他前面。老胡從來就不講理,硬要插隊,人家不讓他,這才吵了起來。”
“他說那個小伙子吸毒,估計兩個都不是好人。”
虎平濤用力擠進人群,站在老頭與青年中間,嚴肅地問:“為什么吵架?到底怎么回事?”
文弱的青年扶了扶眼鏡,望向老頭的目光夾同時雜著憤怒和畏懼:“他……他插隊,要我把位置讓給他。”
“你就是個臭吸毒的,還敢犟嘴?”老頭擼起衣服袖子,露出肌肉結實的胳膊,還有紋在前臂上的大片刺青。有看起來像狗一樣的老虎;模糊像蛇卻有爪子的龍;醒目的“忍”字和“勇”字;還有一個交疊的雙心,被一支箭串起來,就像燒烤攤上偷工減料的豆腐塊。
早年的紋身都很低劣,圖形難看,而且基本上沒有配色,時間長了就變得模糊。
他一直在咆哮。
虎平濤轉身注視著老頭:“聲音大不代表你說的話有道理。你排在哪兒?是不是插隊了?”
“我在前面。”老頭瞪起眼睛,強詞奪理:“他就是個臭吸毒的,我一直排在他前面。”
虎平濤沒有動怒,他抬起頭,目光從附近的幾個人身上掃過,認真地問:“你們誰看見他排在前面了?”
沒有人應聲,就連低聲議論的人也閉上了嘴。看得出來平時老頭兇名在外,這種人最好不要招惹。
服務站是封閉式窗口,從里面的工作間出來,必須繞過房間最里面那道將內外隔開的門。王志銘匆匆走出,分開人群,看著振振有詞的老頭,很不高興地說:“胡金勇,又是你。每次來社區你都要跟人吵架。我在里面看的一清二楚,你明明排在人家后面,卻偏要插隊。就算不承認也沒用,看那兒,對面墻上裝著攝像頭,要不要我把監控錄像放出來給大伙看看?”
面對身穿輔警制服的虎平濤,還有戴著社區工作胸牌的王志銘,胡金勇已經有了幾分退縮的心思。可是現場這么多人,他無論如何也放不下這張臉,只能強撐著死硬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