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強愣住了,隨即破口大罵:“這家伙屬狗的,不打不知道疼。他嘛的,坑了咱們這么大一筆錢,好不容易討回來,現在又跪著爬著從洪哥您這里求貨……馬光偉他還要臉嗎?”
洪宗元把夾在指間的雪茄塞進嘴里,用力吸了一大口,噴吐著煙霧說:“其實我覺得馬光偉比你聰明。臉皮不值錢,只有這個才管用。”
說著,他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來回捻了幾下。
鄭強眨了眨眼睛,疑惑地問:“洪哥,您的意思是……”
后面的話他沒說,也不敢說。
“生意不好做啊!”
洪宗元慢吞吞地抽著雪茄,粗糙泛黃的面部皮膚透出中年人特有的苦澀:“販毒是違法的,誰也不愿意整天被警察盯著。阿強,你跟著我時間很多年了,你應該清楚,其實我不是壞人,也不算心狠手辣,充其量就是想要過好日子,手里有錢,有一套房子,病了有老婆噓寒問暖,老了有兒子依靠……你說說,這些要求不過分吧?”
鄭強張著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他感覺臉上肌肉變得僵硬,就像已經澆入地基,正從液態變成固態的混凝土。
洪哥巴拉巴拉說了這么多,鄭強覺得只有一句話是真的,那就是自己的確跟了他很多年……
“好人”這個詞與洪宗元根本不搭調。他年輕的時候,國家法律遠不如現在這樣嚴格細致。洪宗元是靠著拳頭硬,敢打敢沖起家,后來搞走私,賺到第一桶金,這才發家致富。他那時候開電子游戲廳,搞地下賭場,剁人手指砍人手腳的事情沒少干。
如果連這都不能算是心狠手辣,鄭強實在不知道這個詞該如何解釋。
洪宗元當然有老婆,那是他離婚,離婚,再離婚,再再離婚以后的產物。簡單來說,就是第四任妻子。都說“色”字頭上一把刀,洪宗元卻從不在乎。他的婚姻在鄭強看來就是龜兔賽跑的另一個版本:烏龜的對手是一群兔子,老烏龜跑啊跑,身邊總有不同年輕兔子跑過去。他眼光很高,總能逮住年輕漂亮的……洪宗元第一次離婚,與新老婆結婚的時候,口口聲聲“這是為了愛情”。兩年以后他自己打臉,強行離婚,另找新人。
現在有很多拳師,網絡上鋪天蓋地都是各種女性權益代言人,手把手教育女同胞從男人那里爭取利益。
這種事放在洪宗元身上根本沒用。鄭強知道他連續幾任老婆都拒絕離婚,不愿意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也不愿意去民政局辦手續。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法子對別的男人管用,可洪宗元不是普通人,他手下養著一大幫像鄭強這樣的人————你要是不聽話,敢拒絕,老子就打到你服服帖帖,自覺自愿主動跪下來唱《征服》。
找婦聯,找派出所,找社區,找法官,維持自己的正常權益……呵呵,你想多了,這種事情不存在的。洪宗元的老婆都知道他心狠手辣,在外面鬧一鬧,的確一時爽,后果就很嚴重。他要么派人晚上跟著你在沒人的地方打悶棍,要么很“偶然”的制造意外。
走在大街上,迎面過來一個提著茶壺的人。肯定有人覺得大白天拎著裝滿沸水的茶壺在外面逛街這種行為不符合常理。但只要這水往你臉上身上潑灑過來,事后人家口口聲聲:你自己走路不長眼睛,非得往我身上撞,這事不能全怪我,你自己至少有一半的責任……你真正是百口莫辯,何況對方還有幾十個證人,讓你永遠打不贏這場官司。
哪怕你再小心,也有著在晚上外出的時候。在僻靜的位置,后面猛然套過來一只麻袋,把你帶到沒人的地方,強行給你嘴里塞進擴張器,大口灌入烈酒,再把人事不省的你拖到公路上,趁著四周沒人扔下去。光線昏暗,過往車輛莫名其妙就充當了兇手一職。
洪宗元養著一個艾1滋病患者。倒不是說他幡然悔悟想要做公益,而是需要這人的血。他常備這種生化武器,覺得有需喲,就用針頭往對手身上輕輕扎一下。反正扎完人就跑,沒有任何證據表明是我干的,你能把我怎么樣?
最狠的莫過于直接把人殺了,尸體藏在車里運出城外,荒山野嶺的挖個坑埋了,搞人間蒸發。
就洪宗元這種人,居然說出“販毒違法”四個字……如果不是親耳聽見,鄭強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
一瞬間,鄭強感覺后背上冰涼透徹,有種被饑餓老虎盯上的強烈恐懼。他下意識抬手抹了一把額頭,擦去并不存在的冷汗,好不容易擠出一絲笑:“洪哥,瞧您這話說的……您現在也算是功成名就,正是享福的好時候,怎么盡說些喪氣話?”
他實在搞不懂洪宗元為什么要對自己說這些,找不到答案,也不知道該如何回復,只能搜腸刮肚找好聽的場面話寬慰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