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平濤緊繃的臉色略有緩和“那你說吧,我聽著。”
張景松連忙解釋。他嘆了口氣,情緒頓時變得低落下來“現在的墓地貴啊我爸是去年走的。照我當初的想法,打算把他葬在城郊的公墓。可那邊的地價太貴了,只是一個平方米,就要二十萬。偏僻點兒的地方也貴,環境好點兒的要十幾萬,最差的也要六萬多塊錢。而且那些公墓面積更小,只有半個平米,甚至還有更小的,才零點三個平方。”
“地皮是越來越值錢了,死人活人都要爭。老話說得好入土為安。我爸辛辛苦苦一輩子,我也想給他找塊好點兒的墓地。可我能力有限,為了墓地這事,媳婦兒跟我吵了好幾次。”
虎平濤有些不明白“人死為大,入土為安。這很正常啊,有什么可吵的”
張景松踮著腳尖,透過虎平濤的肩膀,偷偷看了一眼被譚濤攔在對面的那些老人,用力咽了一下唾沫,苦著臉低聲解釋“您不知道,我在單位上拿干工資,一個月就幾千塊錢。老婆前年懷孕以后就辭職在家養胎。后來生孩子,一個月光奶粉錢就不是個小數。現在家里就靠我一個人撐著這隨便買塊墓地,相當于城里半套房啊”
虎平濤微微點頭“所以你就想著在家里供奉骨灰盒”
張景松繼續嘆著氣“如果光是花點兒錢,我也認了。畢竟那是我爸,再怎么樣這點兒孝心我還是有的。可問題是,這墓地可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它不是一次性買斷,最多只有二十年的使用期。時間一到,就得續約。就說城郊那塊我看中的墓地吧二十萬一期,每年一萬塊。這種搞法誰受得了啊”
虎平濤只能默默點頭。這不是警察能管轄的范圍,他也不方便發表議論。
張景松深深吸了口氣,音量比剛才更低了“我也想過只買一期,然后把骨灰葬在那兒不動,管他公墓管理處怎么催都不管。反正我交過錢,你能把我怎樣”
“可這樣不行啊我有一朋友就是這么干的。可墓園方面根本不管你猜怎么著,人家只看時間,到期如果你不續約也不給錢,他們就直接把墳給刨了,把骨灰挖出來,打電話通知你過去認領。”
“人家在電話里說得很清楚反正已經挖出來了,一周之內如果沒去認領,就按照規定當肥料撒了。”
說到這里,張景松有些唏噓“二十萬是最貴的,可就算是幾萬塊一期的墓地,對我來說也很難接受。一年到頭,我攢不下多少錢。如果都花在這方面,那老婆兒子怎么辦喝西北風嗎”
“我爸身體不好,走得早。我媽雖然現在沒什么病,可以后的事情誰能說得清楚人上了年紀,稍不留意就得住院。老話都說“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請自己去”。雖說這墓地可以父母合葬,但終究是一大筆錢啊”
張景松舔了舔嘴唇,猶豫了一會兒,繼續道“桂河小區是個新開發的樓盤。這邊雖說離市區遠,但環境不錯,房價也才六千一平米。我買的這個是小戶型,五十多平方,加上契稅什么的,總共也就四十萬不到。我兒子上學,平時都住城里的老房子。我尋思著,與其花幾十萬買墓地二十年的使用權,不如直接在這兒買套房子。反正平時我不怎么過來,我也沒想過要用這套房子搞出租。對老人該盡孝就盡孝,給我爸弄個寬敞的地方這房子裝修我整的很便宜,做了防水,墻皮隨便刮了一下,屋子里常年掛著厚窗簾,太陽照不進來。”
“其實不光是我一個人這樣做。我打聽過,很多人都這么搞。就說東邊那個新開盤的小區吧開盤價五千多,實際買下來才四千二。主要是位置遠,交通不便,可很多在那兒買房的都是外地人。”
“他們跟我一樣,買房根本不是給活人住的,都是用來存放骨灰。”
“警官,我真沒想過要故意惹事。這人吶,生老病死誰也躲不過去。咱們自古講究“死者為大”。以前入土為安還有棺材,現在都是火葬,一把火燒了只剩下骨灰。國家也提倡火葬,結果搞得墓地越來越貴。墓園那些人是真的心黑啊二十年一期,死人生意還做得越來越大。我這花幾十萬買一套住宅房,產權七十年,到期以后只要繳納相關費用就行。我用這房子放骨灰,還不存在所謂的二十年一續墓地管理費多劃算”
他說的有理有據,虎平濤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更重要的是,張景松的做法沒有觸犯法律。
思考片刻,虎平濤認真地說“就算是這樣,但你做的還是有點兒過了。”
說著,他抬手指著門框“你看看,整扇門都被你刷白了,還在中間貼上那些字這么一搞,好好的房子,硬被搞成了墳墓。”
“門頭上的白花,還有那個“奠”字,你覺得這樣做合適嗎”
“還有那對聯,蠟燭串錢什么的你說說,你讓左鄰右舍怎么看”
張景松也知道自己理虧,他重重點了幾下頭,卻還是有些嘴硬“我我也不是存心這樣做。我我是跟別人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