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頭,大頭,你特么別睡,別睡啊!莫嚇老子。”最先發現自家排里戰友的士兵放聲狂呼。
錢大柱的步兵排雖然臨時組建不過幾日,士兵們來自保安團、川軍、67軍,但幾日苦戰下來,同生共死的士兵們早已融為一體,情感絲毫不輸于原有老部隊。
原屬于保安團因為腦袋大所有鋼盔戴他頭上都顯小被戲稱為大頭的士兵,在幾日作戰中越來越勇敢,更因為自己開過車而主動站出來愿意擔任必死的車隊駕駛員。
他不是精銳,可擁有了不輸于任何精銳的勇敢。
因為勇敢,會傳染。
“大頭,你給老子堅強一點兒,馬上,馬上醫護兵就到了。”錢大柱顧不上擦去臉上的血,兩眼冒火扭頭狂呼。“醫護兵,快!”
瘋狂趕到的醫護兵用顫抖的手試完士兵頸動脈的脈動之后,就開始做心肺復蘇,用盡他平生的力道,拼命按壓,一口一口的黑血從士兵口中噴涌而出,卻唯獨不見想要的呼吸。
“救不活了,我救不活他了。”嘗試了足足數分鐘,手上和臉上已經滿是鮮血的醫護兵跪地大哭。
醫護兵當然想救活他的戰友,哪怕他手里沒有強心針沒有能續命的藥物,他唯一有的,就是戰前培訓過的人工按壓。
可他更知道,這是這片本就屬于必死的戰場上僅有的一個能讓他急救的士兵,如果這個救不了,那,就都沒了。
可是,無論他怎么努力,還是沒了。
殘酷的戰場,從不會以誰的個人意志為轉移。
“不可能,不可能,剛才大頭還好好的,他還能喊排長,你特良的再救救他啊!他不能死,他堂客和娃兒還在家里等他的。”一個緊緊攥著戰友還擁有溫熱手掌的士兵眼珠子都紅了,就差揪著醫護兵的衣領子嘶吼了。
“救不活了,我再按下去,他的心臟都會被我壓出來了,鬼子的航彈威力太大了,碎了,都碎了。”跪倒在地的醫護兵哭泣著喃喃說道。
是的,威力巨大的航彈不光是用氣浪將士兵從駕駛室中掀出二十幾米,狂暴的能量也在那個瞬間摧毀了他所有生機。
能堅持到這會兒才斷氣,那是他的求生意志足夠旺盛,他的堂客和娃兒就在距離此地不過三十公里的鄉下。
家近在咫尺,可是,卻再也不能歸家。
絕望。
所有人看著無比悲傷的軍醫,唯有絕望。
終于,還是沒有活著的嗎?
從擁有希望到徹底絕望,還有比這更讓人難過的嗎?
頃刻間,在場的士兵們皆淚流滿面。
“哭啥子,都把眼淚給老子吞回去。”臉上肌肉猛的抽搐的年輕排長猛然大吼,繼而彎腰默默握著擔架的一端,“走,大頭,咱們回了。”
學會接受犧牲,錢大柱終于像他老班長希望的那樣,成長了。
而距離已經越來越堅強少尉排長2000米外的曠野中,一個同樣年強的騎兵班長,站在倒下的一人一馬前,身形凝固如雕塑。
他座下的黑馬,在拼命拿頭拱著地上的同伴,期望曾經撕咬過它無比強大的同伴,能站起來。
但顯然,馬兒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