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時,士兵才發現自己班長為何血流滿面的原因了,一邊耳朵血里呼啦的耷拉著,唯留下一點皮肉將耳朵還連在頭上,而相對于此,大腿上的一處猙獰傷口更可怕,被彈片撕裂的肌肉就像是一張嘴,猙獰的外翻著,血,就像是一口泉眼,從傷口處奔流而出。
“班長,你的耳朵......”士兵連忙扯開軍衣,眼中卻是不由自主的流下淚來。
這是警衛營士兵們唯一能替戰友止血的布料了,急救包之內的早在松江之戰時就已經全部調往一線。什么軍衣骯臟導致未來傷口感染早已不在士兵們的考慮范疇。
“老子又死不了!你哭個球啊!”老兵班長有些粗魯的罵自己正在哭泣的士兵。
摸摸空蕩蕩的耳邊,順手摸到已經垂下的整片耳朵,眼中閃過兇光,狠狠一拽,直接將只有一點皮肉連接的耳朵扯下來,疼的整張臉一陣抽動,看也不看手里自己的皮肉,往自己上衣口袋里一塞,狠狠拍一巴掌手忙腳亂幫自己包扎傷口的士兵,堅定的命令中帶著幾分憂傷:“不用管我,去看看那邊還有幾個活著的弟兄,老子就不相信鬼子的炮彈有那么厲害,能一發干掉老子七個人。”
是的,日軍的步兵炮畢竟不是75山炮,若是一顆重6.5公斤的山炮炮彈落在這片戰壕,一個步兵班完蛋都是值得指揮官慶幸的事兒。
在淞滬那個絞肉機里,一發203口徑的艦炮就曾經干掉過一個半步兵排,近百精壯年輕人,一槍還未放,就消失于炮火中。
噩運之后便是好運。
坍塌的戰壕瞬間將三名士兵掩埋,其實也變相的拯救了他們,如果不是覆蓋于身上的泥土保護,瘋狂的氣浪會把這三人同樣撞斃。
隨著恢復神智的另外兩名士兵的到來,三人拼命挖掘下,三個被泥土掩埋的士兵被挖出來。
口鼻中塞滿泥土缺失空氣的三名士兵因為挖掘的足夠及時,只有一人窒息陷入昏迷,另外兩人奇跡般地蘇醒。
整個步兵班在被一發炮彈精準命中的情況下,竟然只戰損兩人,傷兩人,還有五人保持著完整戰斗力,堪稱奇跡。
看著戰壕五六米外兩具姿勢怪異沉寂不動的戰友遺骸,老兵不知是因為傷口劇痛還是心疼,臉上肌肉劇烈抽搐,半響才下達命令:“就讓大個兒他們兩人在哪兒吧!等打完這一仗再給他們收尸。”
“鬼子要上來了,所有人,準備戰斗!”陣地上,伴隨著鐵哨聲響起,少尉排長的聲音遙遙傳來。
日軍步兵,已經進入六七十米的射擊區域。
而步兵炮竟然還未停止炮擊。
戰斗,就意味著要將一部分軀體,暴露在炮彈炸起的彈片殺傷區域。
可是,士兵們不能退縮。
日軍步兵再前進二十多米,就進入他們可以投擲手雷的區域。
陣地上熾烈的槍聲響起。
日軍紛紛匍匐臥地,采用爬行姿態向小河處爬去。
直到抵達小河,才奮力躍入高速向對岸狂奔,只要四五秒,他們就能抵達河岸對面,然后投彈。
山丘上的機關炮和重機槍響起來,在山炮炮彈不斷在他們周圍炸響的時候。
他們是步兵們最可靠的火力屏障,他們必須參戰。
哪怕被炮火炸得粉身碎骨。
日軍的炮火更瘋狂了。
20門步兵炮為防止誤傷自己的步兵,將炮口都調轉至山丘方向。
絕不會超過八千平米的小山丘,竟然承受著每秒鐘十幾發炮彈轟擊的可怕密度。
28門火炮飽和式攻擊炸起的亮光,將山丘映照的紅彤彤的,就像是一座噴射巖漿的火山。
肉眼可見的一個個人體和機械零件在炮火中被氣浪拋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