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來,她去了江南西道的山里時,她就那樣不管天光日暮,一直一直看著醫書。清風院的里,萬壽觀的經房里,藏盡天下醫書、藥書、針灸典籍、各種隱秘離奇的脈案。
她才知道,他患的那病,其實是根本不能人道。
老天對他何其殘忍!
再后來,看無可看,她開始研究藥膳、研究制藥、研究針灸,研究艾灸。她死前那一年,藥行大掌柜送了一本前朝鄭氏醫女的針法進來。
那套針法早已失傳,只因那針法為鄭氏醫女所創,施針之人必要先練氣,而這練氣法只適宜女子,男子練之則勁力太強,不練氣無法破體,男子練習之后又用不了那針。那針又是一枚特制的玄黃針,比金還軟,天下只此一枚,制法早已失傳。
而那根玄黃,早就靜靜躺在清風院的書房里。
那時,她醫術早就大成。江南西路萬壽觀一直以醫藥聞名于世,太虛真人集天下醫者之大成,平生治療疑難雜癥無數。到她死前那幾年,與太虛真人討論一些疑難脈案時,經常令真人嘆為觀止,贊她聰明天成,尤其在婦人和孩童病癥上,令真人嘆服。
午夜夢回多少次,回想他的病,竟隱隱悟出了治法,雖兇險,卻可以一試。鄭氏針法本就兇險,但信者多得益。
只不知今生,王塵敢不敢讓她醫治。不管如何,要先給他把藥制出來,他比她大四歲,雖說已到總角之年,治療此癥為時未晚,等年滿十四五歲,在驚蟄時節施針,可得痊愈。
而這幾年,正好可以讓秦念西隱居到清風院,好好制藥練氣,也可以好好為她那一身醫術找個來路。
鄔大奶奶看著床上小小的姑娘就那樣望著她,發著呆,一會兒哭,一會兒又嘴角微微翹起,眼睛亮得出去,瘦得跟只小貓一樣,竟忍不住生出濃濃的憐惜,舉起帕子給她擦干眼角的淚水,輕聲問道:“好孩子,可憐見的,我是你王家舅母,讓我抱抱!”
“你不是,你是,是大姐姐!”秦念西一句大嫂差點就叫出了口,驚覺過來連忙改口。
鄔大奶奶被她那么盯著看了許久,又這樣一叫,頓時有些失笑:“好好好,都隨你,你為什么說我是姐姐?”
“因為我想有個姐姐啊,這樣娘親走了,我就不那么孤單了。”秦念西心說,那是因為前世你待我,就像姐姐一樣的。
她哪里能忘掉,十年前,她給她送放妻書的那天,她把她摟在懷里,哭得肝腸寸斷。
鄔大奶奶聽了這話,眼圈忍不住有些發紅,摟著她柔聲說道:“我們家里還真有個姐姐,她比你大幾歲,回頭我帶她來陪你!”
鄔大奶奶說的是王相公唯一的女兒王妍,比王塵大兩歲。前世里,她嫁到王家時,王妍已經遠嫁到江南的詩書大族林家去了,聽說她過得挺不錯,育有兩子兩女。即使王家滅門之后,夫家一直對她都還挺好。
“那你們家有哥哥嗎?”秦念西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