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王醫婆十六歲上頭,終于有一天,王醫婆用大笤帚把那媒婆趕出了門,媒婆直站在她家門口的街上,罵了一個多時辰。
王醫婆含著眼淚行了那自梳之事,以死相逼,從自家阿娘手里接過傳承,卻只是學會了怎么做,可要說深層次的醫理,還真說不出個一二三四。
又過得兩年春上,那王家阿娘染了場風寒,又因心郁難消,竟一病不起,不過幾天功夫,就去了。
自此之后,那王醫婆就報了女戶,在羅山城里,做起了醫婆。自此之后,王醫婆那性子也越來越孤僻,雖然在啞科和婦人科頗有些名氣,卻沒什么人愿意待見她。
后頭出了事,雖得了太寅和道齊的助力,脫了罪,但那羅山城,卻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太寅和道齊一商量,就把這王醫婆帶去了同州府里的張家醫館,又托了那醫館的大夫,從頭開始學起了醫理。
王醫婆說完此節,正隨著秦念西進了一處極寬闊的敞廳,目之所及,一面闊大的墻上,打了一眼望不到邊的書柜,從頂上到地下,盡數是書。
王醫婆自己都沒意識到,說著話兒竟打起了磕巴:“這,這都是醫書?”
秦念西依舊笑容滿面,只搖搖頭,指著靠南的那一頭道:“不盡是,靠那頭那兩排架子上,俱是醫書,王娘子盡管去看便是。”
那王娘子順著秦念西手指的方向,往前緊走了幾步,想了想,又有些局促地回頭道:“這些,這些醫書,奴家都可以看?”
秦念西眼睛亮得跟水洗過一般,只笑著點點頭道:“王娘子隨意便好,這屋里的書,盡可一閱。”
看著王娘子一臉癡迷,秦念西笑著搖搖頭又道:“王娘子便在此處看書即可,若有何吩咐,只管吩咐了小丫頭就是,阿念這里還有些事,就先失陪了。”
那王醫婆卻一顆心都撲到了那些書上,只胡亂點了點頭,便往那書架走過去。
秦念西有些愕然失笑,想了想,又自走到桌案前,將那阿升和嚴冰的醫案從柜子里拿出來,隨意攤在了桌案上,抬頭看了看那王醫婆,眨了眨眼,又把其中一本攤到了書案對過的那張八仙桌上,才悄然走了出去。
到得門外,秦念西又招手喚了沉香,在她耳邊細細吩咐了一通,才讓她在那敞廳里聽吩咐。
天氣晴好,聽說六皇子終于好了起來,有護衛小廝幾近康復的,便去了六皇子院中探望。
此時的六皇子雖渾身沒什么氣力,卻也能靠在床頭的迎枕上,略略看會子書了。見得有從前常伴左右的小廝海豐進來,便問道:“你們那四個山大爺呢?”
海豐聽了,只默不作聲,作為六皇子身邊的人,他自然知道,那所謂的四個山大爺,其實就是爺身邊的四座山,是伴著他們爺長大的四個小廝,是他們爺最倚重和信任的。
海豐雖垂著眼瞼,卻依然能感覺到六皇子充滿期盼的眼神,雖不想說,卻也不敢欺瞞,只低了頭悶聲道:“爺,山哥,四個,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