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后,其他商行也逐漸加入進來,慢慢便形成了定例,衙門樂得清閑,這就隱隱成了不成規矩的規矩。”
“泰康年間,朝政清明,有江西籍御史參這沿路幾縣,乃至管轄之州府衙門主官貪污、瀆職、克扣朝廷專款等幾項重罪,這罪名極好查實,各縣主官革職的革職,判刑的判刑,州府衙門主官,但凡從中獲利的,也都得了懲處。”
“后頭這條路,又變成實在的官道了。但變成了商戶認捐,加上朝廷撥款,一起修路,修著修著,這銀錢上,就永遠沒個夠,伸手的人太多了,且這證據都極難查實。”
“再后頭商行互相之間一商量,也不往衙門認捐了,又沿襲舊法,開始修路。衙門里的有些小吏撈不到油水了,又開始鬧幺蛾子,有半夜出門挖路的,甚至還有指使人群毆,打死了人鬧事的,搞得烏煙瘴氣。甚至還有官員,趁此機會,把手伸進了商戶的荷包里。”
“但那時候許多商行已經成了氣象,都是見過大世面的,怎么會被這樣一群耗子拿捏了,捉了幾個十惡不赦的,拿了鐵證,這條路沿線的衙門,又被御史參上了金鑾殿。”
“那時候,已經到了泰康末年,泰康帝施政也從眼里揉不得沙子,變得更加寬和。應是暗地里派了欽差,到了江南西路查看當地實情,回去之后,被參上去的那幾個官員小吏,都被殺了頭。”
“泰康帝又啟用了當年被革職的詠禾縣令,調回了曾因此事被貶往邊塞的臨仙府府尊。如此一來,這事兒,便成了沒有明文寫下來的規矩,這條商路,也越發的繁華。”
這一條路的事兒,康老先生講了遍前世今生,六皇子雖說聽了個蕩氣回腸,到底還是有些氣郁,康老先生便搖頭笑道:“其實這件事幾經發酵,后頭這些官員敢往這上頭伸手的也不多了,在那兩位官復原職的官員帶動下,以商行名義,衙門牽頭,將那筆朝廷撥款辦了義學和善堂。”
兩人賞著景兒說著話兒,還時不時能聽得后頭車上的笑聲,飛快,大車便過了詠禾縣界碑。
再走了不過一盞茶功夫,便見得幾處窯廠,外頭大車排成隊,邊上圍著些土包一樣的小山頭,康老先生指著那些小山頭道:“六爺請看,那一處處土丘都是報廢的瓷片堆積起來的,這縣里的土質適合燒瓷,自前朝至今,窯廠越來越多,如今這縣里的百姓,不是開窯廠的,便是在窯廠做工的,其余生意,最好的便是酒肆客棧。”
蔣峰達在前頭引路,慢慢由官道行進一條沿河的路,寬闊的河面上船只往來不絕,極其繁榮。
正到了午膳時分,眾人乘坐的大車,被蔣峰達引進了一處臨江的酒肆,名叫東升酒樓。
“不怕諸位笑話,這酒樓里,別的都稀松平常,就一道辣炒蘿卜干,讓妾身饞的不行。”嚴冰把眾人讓進了定好的三樓,坐下來便笑道。
眾人都是老的老小的小,又是出門在外,也沒有那么多避諱,便一個隔間分男女坐了兩桌,中間屏風都撤了去。
蔣峰達聽得嚴冰這話,忍不住笑出了聲:“內子才歸家時,同在下往這處看窯廠,便一住五六日不舍得走,便是為了這盤蘿卜干,在下開頭不解,后頭弄明白了,說好只要來,便打了包帶回去,這才動了身。”
聽得一屋子人都跟著笑,嚴冰也笑嘻嘻接話道:“人生在世,吃穿二字,我就這么點子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