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西思忖了許久才道:“大掌柜難道愿意如此這般,成日里和一個那么強的對手過招?”
袁大掌柜愣了愣,他似乎從沒意識到,也不敢那樣去想,那個高高在上的人,是他的對手。
“大掌柜再想想,她這些糧賣去了何處?大掌柜難道心里真的沒數嗎?大掌柜再想想,眼面前可能只是醫女和女醫館的事,可她著眼又是哪里?若是真讓她得手,這北地,哼,若是這北地真的換了天,大掌柜又對得起誰?”秦念西雖表情淡淡,可是話意如刀。
袁大掌柜心里從無奈到冰涼,只覺后背一層寒氣嘶嘶往上竄,緊跟著便有些頭目森森。秦念西本也不愿如此不留余地,不過是險境當前,這位掌張家一方的大掌柜,目之所及,卻是虧的那點銀子,看到的,也不過是生意。
良久之后,袁大掌柜才長嘆了一口氣道:“老朽是覺得,不至于的,說到頭,也不過一個老太太而已,就算是有這樣的事,最多不過私德不修,而且誰也沒真正親眼瞧過,瞎說不得……”
袁大掌柜一邊說,一邊覷著秦念西面色越來越沉,忙又轉了個彎兒道:“不瞞姑娘說,姑娘今日之提點,和老朽家中兩個哥兒日常在家中時常念叨的,倒是有些像,老朽,老朽……”
秦念西聽得這話,便明白這袁大掌柜是什么意思了,當即便點頭道:“倒是聽說大掌柜家中兩位郎君素來行事妥帖,不若請來見見。”
袁大掌柜連忙拱手道:“姑娘放心,他們對這北地各處都極熟悉,在安遠城里,也算是能料理些事情的。”
“如此,正好最近大掌柜繁忙,便自去忙收糧的事情吧。”秦念西點頭道。
袁家大郎袁朗,二郎袁明,皆是在袁家太爺跟前長大,從小得了袁家太爺教導,跟在張老太爺身邊聽過使喚,十六七歲上頭,才得了張老太爺首肯,送到了北地,輔佐袁大掌柜。
這兩個人倒是極為機敏,見了秦念西,便齊齊跪了下去,行了家仆禮,又問了老祖宗和老太爺安。
秦念西請了起,又還了半禮。
袁家大郎忙躬身長揖避過才道:“還請姑娘原宥則個,家父這些日子,實在是被這個收糧的事,鬧得有點上火,好幾日都沒吃好飯睡好覺了。”
秦念西笑道:“無妨,在阿念這里,大掌柜是如同外翁一樣的長輩,女醫館里有個組方,極適合大掌柜的癥狀,可說一劑而遇,等會兒你們便去請了藥,給大掌柜服了,再勸他好好歇息。”
袁家大郎連忙點頭稱謝,又趕緊道:“我兄弟二人聽說姑娘此來,是為了王妃的病,這提了好幾年的心,終于略略放了些下來,只不知,王妃這病,究竟能不能治。”
見得秦念西頷首,袁家二位郎君眼睛里都閃出了亮光,袁家大郎再次拱手長揖:“姑娘在營里救人的事,小的們也聽說了,姑娘大才,此來北地,相救王妃,即使王妃無法得子,但爭取了光陰,才能尋到更多時機,化解這北地之危機,是北地百姓的福氣,也是這天下的福氣。”
“至于這糧食和安北王府那位太妃的事情,小的們倒覺得,眼前的糧食事小,但卻是個極好的時機,若能一舉把這棵大樹連根拔起,背后那些蠢蠢欲動,興許便能消停許久,朝廷也不至于如此警惕,萬事或許還有個緩和的余地。”
長公主如今的病情,秦念西并沒有多解釋,但這袁家大郎短短幾句話,卻直接說到了秦念西心里。可按老祖宗說的,袁大掌柜那么精明強干的人,今日突然犯了糊涂,又把自家兩個兒子薦到自己面前,若是沒想錯,這其中意味倒有些不言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