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遙集從宮門口走出來,看著外頭漸漸有些灰暗的天色,心里頭才忍不住覺得稍稍有些松了口氣。
長安的所托,他并沒有辜負。
早春二月的末尾,丞相王導請辭相位,上允。
殷浩為宰相,自永和八年,殷浩率領北伐大軍,在淮河一帶與敵軍對峙,東晉形勢,危如累卵。而蘭亭所在的會稽,正是戰爭的大后方。
穎川庾氏子弟庾羲遭流放三千里,謝令姜扮作男裝同阮遙集一同前去送庾羲。
才華橫溢的庾羲恐怕無緣蘭亭集會了,這場彪炳千古的盛會,庾羲已然沒任何機會參加。
謝令姜雖然覺得對方太過傲氣清冷,但是某種程度上倒是覺得對方算是一個有風骨的人。
“看來你已給了我你選擇的答案了!”
“太史公有云,人終有一死,或輕于鴻毛,或重于泰山,況且只要穎川庾氏有一人能活下去,血脈便一直蔓延而下,故某不過先行一步,想必尊上不會失約吧?”
庾羲面上坦坦蕩蕩的,似乎仍然是那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郎。
謝令姜不由得輕笑了一聲,然后心里頭有些可惜,穎川庾氏倒是有些有風骨的子弟,他們的選擇或多或少都是一樣的,以前明明能夠繼承穎川庾氏的嫡子,卻甘愿放棄自己的前途,庾道憐又何嘗不是這樣的呢?
“我聽說,孫興公之前給庾公寫了悼念賦,好似遭到你的不屑,你能告訴我是為什么嗎?”
謝令姜眨巴了眼睛,詢問。
庾羲笑了笑:“如此狡詐之徒,只知阿諛奉承,卻不懂為什么謝三爺要與之為伍,他嘗鄙山濤,而謂人曰:「山濤吾所不解,吏非吏,隱非隱,若以元禮門為龍津,則當點額暴鱗矣。」此之人,還不如山巨源!”
謝令姜卻笑吟吟的開口:“我聽說孫興公在《道賢論》中,他把兩晉時的七個名僧附會作先魏晉之間的「竹林七賢」∶以竺法護比山濤(巨源),竺法乘比王戎(浚沖),帛遠比嵇康(叔夜),竺道潛比劉伶(伯倫),支遁比向秀(子期),于法蘭比阮籍(嗣宗),于道邃比阮咸(仲容),認為他們都是高雅通達、超群絕倫的人物。不知這又作何解呢?”
庾羲一時愣了愣,而后瞧見那日被自己推開的孫興公如約而至,此時笑呵呵地捧著一壺酒,“某與庾公為故友,今送子侄遠去!”
倒是令人覺得有些格外的豁達。
謝令姜這時開口道:“你放心,我答應的承諾一定會兌現的!”
而后跟著阮遙集一塊走著,言談之間總忍不住又談起了孫興公,“孫綽此人倒是有點奇怪,不過三叔與他交好,想來也有過人之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