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于瀑布上方,朝下看去,瀑布下方的茅屋更加清晰,卻見屋外的一株大柳樹下,正跪著一人,**著上身,任憑瀑布擊落的水花漸在他身上,他躲也不跺。
柯崇云有些奇怪,心道這人真有意思,跪在瀑布前面,也不知道是在練功還是被人懲罰。
他不知道的是,兩個多月前,他的師叔從天竺過來,尋到了一對金色娃娃魚,準備帶回天竺,對付當地爆發的一場大蟲害。
他那師叔在此間與他的師父一燈大師在山頂寺廟中敘舊,便將這對金色娃娃魚交給他照看,他一個不小心,竟讓這對娃娃魚逃進了這瀑布下方的水潭中。
他曾是大理的水軍大都督,水性極佳,但也不敢躍到這激流中捕捉。好在他自認垂釣技藝精湛,便拿起釣竿,在水邊苦等了數日,終于釣起了其中一條,但另一條怎么也不肯上鉤了。
更讓他沒想到的是,金色娃娃魚一生廝守,被這漁人生生拆散之后,不過三日,便雙雙死了。
他那師叔從山上下來,見到這種情形,雖然沒有責怪他,但還是神情落寞離開了。
漁人知道自己闖了禍,雖然師叔和師父都不責怪他,但他自己心中愧疚,所以每日中午太陽最烈的時候,都會跪在瀑布旁邊懺悔反省,如此已經兩個月有余。
柯崇云不明其中緣由,看了一會兒,便退到噴泉邊,抄起泉水喝了兩口,又摸出之前準備的炊餅鹵肉一邊吃一邊看向噴泉方向。
這個時候,陽光照射在水柱上,映出一條炫目綺麗的彩虹,美輪美奐,看得柯崇云不禁神迷。
便在此時,他的耳朵微微動了動,忽聽得彩虹厚傳出一陣歌聲。
柯崇云頓覺聲音耳熟,當即躍上一株高樹的樹冠之中,隱匿住身形。
那歌聲遠遠傳來,聽曲調竟是一首山坡羊,詞曰:“城池俱壞,英雄安在?云龍幾度相交代?想興衰,苦為懷。唐家才起隋家敗,世態有如云變改。疾,是天地差!遲,是天地差!”
柯崇云聽這詞中之意,頗有世事興衰的感慨,心下暗暗喝彩,同時也想起了這聲音主人的身份,卻是昨夜前往貨棧通知那老者今日送米面去寺中的那個樵夫。
果然,約莫半刻鐘后,一個樵夫,肩膀上搭著兩根麻繩,右手握著一柄斧頭緩緩來到了噴泉旁邊。
他先抄水洗了把臉,又喝了兩大口,又提起斧頭在山邊砍柴,對隱藏在不遠處樹冠中的柯崇云毫無察覺。
才砍了兩斧子,口中又再唱起:“天津橋上,憑欄遙望,春陵王氣都凋喪。樹蒼蒼,水茫茫,云臺不見中興將,千古轉頭歸滅亡。功,也不久長!名,也不久長!”
柯崇云見他容色豪壯,神態虎虎,舉手邁足間似是大將軍有八面威風。若非身穿粗布衣裳而在這山林間樵柴,必當他是位叱咤風云的統兵將帥,又記起昨夜那老者稱他為大將軍,想來這人還真是大理國的大將軍,只是這歌中詞語卻實在太過蕭索了些。
那樵夫不片刻便砍了一捆,接著又唱道:“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里潼關路。望西都,意踟躕。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柯崇云聽到最后那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有些耳熟,忽然想起好像柯鎮惡也曾說過這樣的句子。
柯鎮惡來自后世,并不記得這首詞的原貌,但這最后八個字單獨拿出來,他卻記的清楚,昔日在七俠山時,他也對弟子們說起過,所以柯崇云還有些印象。
柯崇云心道,我還以為這句子是父親有感而發,此時想來該是從這首詞中而來,想來父親當真是與南帝認識,只是既然如此,他為何又要出主意讓瑛姑請老頑童一起對付南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