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帶已然消逝于夜色之中,那青色的院墻,緋紅的樹葉,又如同往昔一般平靜,唯有那叫更之聲又復響起:“丑時四更,天寒地凍...”
翌日清早,方入辰時,花室門外的輕敲之聲只響了一下,司輕月便即于床榻之上翻身而起,望向門外興奮應道:“大師兄,快進來吧!”
立于門外的斷九聞聲便知,司輕月只怕是早已醒來,心中暗想,師弟雖是嘴上不說,但心底還是對這問琴試極為重視。隨即便溫笑著推開了房門。
進得屋內,便見床邊方桌之上,司輕月早已將琴劍備好只是那疊好放于一旁的衣物,卻并非長歌軒琴流弟子制式,而是一套白底紅鑲樣的長袍。
斷九知曉,這是年節之時,鳳息顏特意為自己的小師弟縫制的新服,司輕月素來珍視,僅在年慶時穿過數日,隨后便被他一直藏于衣櫥之中。
斷九將食盤放于桌上,便即溫言問道:“師弟,你打算穿這套衣著參試么?”
司輕月也不客氣,一把從盤中取過饅頭,就著白粥吃了起來,一邊點頭應道。斷九見此,便即搖了搖頭,走到衣櫥前,從內翻找出了被司輕月隨手丟于其中的青色長袍,抖了抖,又撫平了衣上褶皺,向著司輕月說道:“今日你當以軒中琴流弟子的身份參試,應著此衣衫才是。”
這青色弟子制裝,用料雖是極好,樣式也算雅致,但司輕月素來見慣了軒中師兄弟常年只著此身,心中只覺厭煩,見斷九翻找出來,連連搖頭說道:“大師兄,這身也太過尋常了吧,今日是我入忘弦境后的初戰,總得穿的講究些才是。”
斷九聞言,心中頓時有些不快,將司輕月置于床頭的新服又復展開掛回櫥內,儼然道:“今日于眾人面前,不可輕疏,此身衣袍,乃是內門弟子的象征,代表著內門弟子所應有的風姿,你怎可這般輕慢于它,吃完老實穿上,別待會又被太師父責罵。”
司輕月聞得斷九提及軒主,心下想著,若是在眾人面前挨罵,那可就再無顏見人了。便即一口吞下手中的饅頭,從斷九手中接過長袍,至妝臺面前穿衣梳洗起來。
斷九見司輕月并未因此事與自己耍賴不從,心下甚慰,取過司輕月放于方臺上的瑤琴,將其取出琴囊,便端坐于塌臺之上,隨手奏起一曲《夜琴》來,想要試試師弟今日所用之琴,音差是否校好。
司輕月聞得斷九所奏,琴音哀婉,調慢且緩,只感心間涌起一股說不清的無奈孤獨,斷九指間雖是未催內力,但其早已琴心大成,其所奏之曲,便是平奏,也足以惑人。
司輕月聞聲,感到心中對于問琴試的興奮之情漸欲漸熄,便即出聲打斷道:“大師兄,今日可是我的大日子,你就不能奏首歡快點的曲子么?師弟我聽著你的《夜琴》都快要哭了。”
斷九此時正自沉浸于曲中孤意,也不知為何,自己會隨手彈得此曲,聞得司輕月抱怨,方才自嘲道:“自弄還自罷,亦不要人聽。”說著,便又重奏起一曲《酒狂》,欲以此曲為師弟提氣。
司輕月聞得大師兄奏起《酒狂》,笑嘆道:“不錯不錯,還是大師兄最懂我,此曲正合我意。”言畢,便隨曲輕哼,手指不斷于發間穿梭,梳弄起頭飾來。
一曲奏罷,司輕月也已是梳洗穿戴整齊,見大師兄仍著一身素白長袍,外披青色大氅,只是今日卻以一白玉發冠束起,并未如往日一般以青絲束發,便即問道:“大師兄,你不更衣?”
斷九緩緩將瑤琴收入囊中后,溫笑道:“無妨,今日我只在一旁看你,倒也不必刻意著裝,既已準備妥當,咱們這便走吧。”
說著便將手中之琴遞于司輕月,向著屋外走去,司輕月負琴于背,又將海天孤鴻以一布囊包裹,系于腰間,便即隨之出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