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趙擊岳卻并非王相如這等忘弦境的小輩,比這更為詭譎的場面,趙擊岳此生,已不知見過多少。當年,他也是敵顱落于身側,仍自談笑撫琴的一代人物。此時見得司輕月這般,竟也是冷笑一聲,又復撫得琴聲傳來。
若依著問琴試的規矩,主試者若是一曲未盡,琴聲先斷,那么也要算得一曲之數。歷屆問琴試之中,不乏有一些幸運的弟子因此而得以過試。
然而此時,已是無人在意司輕月這場問琴試,究竟能夠聞得幾曲。因為琴曲方自大圣遺音之中響得一聲,眾人便見司輕月竟是拔足踢向了玄武之首,約莫半丈寬徑的石首,隨之便向著主試臺上飛擊而去。
場中眾人見此,頓起一陣驚呼,若是被這石首擊中,主試臺那方寸小亭,只怕便要就此毀了,其內趙擊岳,自然也是難以幸免,今日必要隕身于此。
趙擊岳忽見石首飛來,愣得片刻,倒也未顯慌張,只見他雙手輕輕落于大圣遺音七弦之間,凝得內息于右手食指、中指、無名指指尖之上,而左手各指則分別按于十三徽之間,隨即右手三指運力掃出,足足七道音刃自弦上而出,瞬時便分前后之序,重重擊在了石首之上。
當最后的宮弦之刃擊于玄武之首的瞬間,那已是布滿裂紋的石首,頓時便是爆將開來。
眼看碎石便要砸入東臺之中,高絳婷見此,便即驚地連連后退,可未待碎石落入,便見軒主一袖揮出,將這些碎石掃向了臺壁之上,只聽得砰砰砰數聲響動,那碎石已是盡數沒入臺壁之中,砸得數十個大小不一的空洞出來,若從洞口望去,竟已是難見碎石之影。
趙擊岳見得司輕月竟是向自己襲來,阻得獸首之后,頓時大喜,心中暗想:“若是借此出手,將司輕月斬殺于此,便是試后軒主問罪,那也可推說是自己為了先制住司輕月,以防其走火入魔傷到其余弟子,情急之下,下手重了些,這才失手,將其誤殺,更何況,本就是司輕月先動的手,軒主便是再如何動怒,念及于此,也不能過于責咎自己。”
念此,趙擊岳便即起身,向著場中朗聲呼得一句:“切莫傷及同門。”
話音剛落,趙擊岳隨即拾起方才留于地間的琴中之劍,足下一點欄間,便向著場中司輕月凌空刺去。
呼聲拔劍之舉,不過瞬息之間,軒主本已要躍入場中,將司輕月帶回東臺,可此時,卻已是遲了一些。
趙擊岳之劍必定先于自己落下,無奈,軒主只得大聲急呼道:“趙長老,且慢動手。”然則,便是聞見軒主之言,趙擊岳又怎會罷手,三個呼吸,趙擊岳之劍便已至司輕月額間兩尺之前。
司輕月見趙擊岳凌空劍至,卻是不閃不避,只見他此時,雙眸之中的猩紅已是漸漸散去,手中雖仍是握有海天孤鴻,卻也是耷臂隨之撐于地上,并未見其架劍阻擋,整個人便像是方從夢中蘇醒一般,顯得有些呆滯木訥。
原來,方才司輕月灌注全身真氣于右腿之上,踢擊玄武之首后,便已是有些力頹。因《踏血》曲聲相誘,而從丹府散流于血液之中毒素,此時也已是被激發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