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追蹤。
追蹤并非難事,跟著馬蹄印即可。
那伙賊人沒有半點遮遮掩掩,也不打掃痕跡,完全不懼追蹤,肆無忌憚。
一路跟隨,程銀似察覺了什么,表情愈發凝重。
“這是去往介山的方向。”他也不隱瞞,沉聲道。
“介山?”程栩聞言大怒,一幅早知如此的表情,恨恨道,“我就說嘛,果然和介山賊有關!”
“不,還不能確定……”程銀搖搖頭,不置可否。
楊信、楊黥對視一眼,也都是若有所思。
……
半日后,一行人到達介山。
借著樹林掩護,楊信遙遙瞭望,看到山坡上聳立著一處崗哨,有兩名山賊守望其上,警戒著四周。
他們無法再靠近。
不過,眼下這個距離,也足以讓眾人看到許多東西了。
譬如說,馬蹄印。
“看蹄印痕跡,那伙人的確進了介山賊的領地。”楊黥手搭涼棚,低聲道。
“看那個,是我哥的踏雪。”程栩則指著山坡下的一匹黑馬,滿臉氣憤,“全身烏黑,四蹄雪白,我絕不會認錯!介山賊,果然是介山賊,果然是他們!”
他嘴上重復著,語氣越來越強烈,眼中的仇恨無法掩飾。
程銀則一如既往地沉默,沒有多說。
楊信卻覺得哪里不對。
那未曾謀面的郭太行事過于明目張膽,不留半點轉圜余地,實在不符常理。如果對方不是方唐鏡附體或者常威奪舍重生,此舉可能別有用意。
“介山賊么?”楊信定了定神,遙遙凝望。
他仔細觀察這座山賊巢穴。
林木蔥蘢,山巖崔嵬,雖然稱不上壁立千仞,但這賊巢依山勢而建,也是地形險要,易守難攻。
賊巢落位考究,處于群山凹口,而山勢走向如漏斗,越往里就越窄,真就的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楊信摩挲下巴。
“這山……”他自言自語,卻不知如何形容。
山勢綿亙,氣魄雄大,但不知為何,他有種奇特感覺:這山勢如同獸口,有種“并吞八荒”的雄奇氣象,只進不出。
楊信視線掃蕩,忽然停在一處,臉色變得古怪。
那是一處——陵墓?
他呆住了。
那的確是一座陵墓,背襯介山,封土為覆斗狀,四周城垣環繞,規模不算大,卻也是雕欄石砌,莊嚴肅穆。
“嗯?山賊還建陵墓?”楊信疑惑道。
現在當山賊的都這么有理想了?是想向天再借五百年?還是想穢土轉生無限挖墳?
他暗暗吐槽。
程銀啞然失笑,搖頭道:“山賊之輩刀口舔血,有今天沒明日的,哪里會有心思建陵墓?那聞喜裴氏的祖墳。”
“聞喜裴氏?”楊信聞言一怔,有些失神。
居然——在這碰上了?
程銀點點頭,解釋道:“不知是巧合,亦或刻意為之,介山賊的賊巢就毗鄰著裴氏墳塋,他們也借機要價,允許裴氏年年祭祀,卻必須繳納錢財,美其名曰‘守墓錢’。”
“守墓錢?”楊信兩眼瞇起,表情怪異。
事情越來越不對勁了……
楊信心念幾轉,囑咐道:“你們都留在這,叔達,文泰,咱們靠近些看看。”
“是!”鮑出點點頭。
“看什么?”楊黥則滿臉疑惑。
楊信咧嘴一笑,意味深長道:“就看看,上頭有沒有冒著青煙……”
……
三人悄悄靠近。
楊信端詳著,嘖嘖稱奇。
這座裴氏祖墳,看似樸素破敗,實則雕工精美,祭祀碑文更是出色,落筆遒勁如銀鉤鐵畫,行筆靈動如鸞翔鳳翥,又是文采斐然,見之忘俗。
“咦?”他抽了抽鼻子,聞到一股淡淡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