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的邊疆是以血染成的。”
“朕希望他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卻不抱太大的希望,古往今來,多少霸主的后裔卻不值一提,扶蘇已經如此,他的孩子又會怎么樣呢……等到后來,會不會有君王完全不懂得征伐和刀劍的時代……”
“那樣的時代,必然不可能長存。”
“終究,并無永恒不滅的國祚啊。”
衛淵定了定神,決定揭開了胡亥之事,他緩聲道:“大秦,自然早已經不再存在,但是緊隨其后的炎漢,三國,魏晉也都一一地結束,最終,在我們這個時代,已經沒有了帝王。”
“而維系國家的基礎仍舊是法律……”
衛淵緩聲開口,將這個時代的神州簡練地給始皇帝介紹。
始皇帝聽得很認真。
雖然偶爾會皺眉不喜,但是并沒有因而憤怒。
有些時候也會眉宇舒展。
“以律法為軌,引導臣民的方向。”
“繁榮昌盛的時代……”
嬴政若有所思,衛淵沉默了下,將戰盔和兵器放在旁邊,正坐于地,道:“陛下,臣有一事想要上表。”在帝王頷首后,衛淵道:“臣本來以為,陛下您的傲氣,是不會以這樣的方式重新復蘇的。”
如果是其他人,肯定不敢這樣詢問。
但是衛淵知道,眼前的君王曾經將整個神州的神靈先后鎮壓。
讓他以現在這樣,被混亂神性牽制的狀態而存活,對他而言幾近于侮辱。
始皇帝道:“傲氣?”
他笑起來,道:“說的好,在你看來,以朕的性格和傲氣,確實是不會受這幫孽神的牽制,但是你說錯了一點。”
帝王起身,手持泰阿,緩步走下了皇座,道:“沒有傲氣的人無法成就功業,但是也會被傲氣所脅迫,英雄和將領不能夠缺乏這樣一股氣,而帝王卻必須凌駕于傲氣之上。”
他道:“會被所謂的自傲所挾持的,最終只會死在這樣的傲慢下。”
“武安君如此,吳王夫差如此。”
君王的語氣平靜而冷淡。
“而朕,凌駕于一切。”
嬴異人倉惶如同喪家之犬般逃離趙孝成王的時候。
憤怒于有官吏收受賄賂放跑了嬴異人的邯鄲人中,沒有誰會想到,這個作為質子長大,性格安靜甚至于軟弱,三十五歲就喪命的秦王會生出政這樣的兒子。
在那個時代,《戰國策》載:秦國的人們甚至不知道,秦國是嫪毐的,還是呂不韋的,所有人都嘲弄地注視著秦國,看著這個國度在荒誕當中逐漸崩潰。
秦王政九年,四月。
年少的君王親自執政,踏出了祖廟,手持長劍,證明自己已經有資格成為君王執政,而當這個才及冠的青年帝王輕而易舉將反叛的嫪毐鎮壓,驅逐秦國的相國呂不韋,并且冷酷冰冷地將年少時一同在邯鄲的母親驅逐之后。
所有人才驚覺這樣一名青年帝王的橫空出世,以及蟄伏九年的冷靜。
這個時候,距離他一統天下還有十一年。
秦王政的雙目已經越過那些人,望向了浩瀚的版圖,開啟了征伐六國的歷史。
而被車裂的徹侯嫪毐,禍亂后宮的趙姬,還有曾經率軍攻破東周的呂不韋被流放,最終在嬴政一紙書信之下自盡,只是這波瀾壯闊的歲月里不起眼的漣漪。
后世的史學家描述秦國暴政時,不愿違背本心做假,卻又不愿提及秦王之威,也只能在這里寫一筆,‘呂不韋擔心被嬴政所殺,所以自己提前服毒而死’。
歷史就是這樣無情地嘲弄著所有人。
衛淵看著那理所當然說出那一句話的帝王,始皇帝已經越過了他的旁邊,站在宮門口,道:
“對于朕來說,只有當不當做的事情,而沒有不屑做的事。”
衛淵道:“陛下當做的事情是……”
始皇帝轉眸看向自己的執戟郎,“朕對你說的時代很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