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淡淡道:“貧僧不能賭。”
“那是妖,千年的大妖。”
“凡人和其相比,如同是蟲蟻居住于猛獸身側,哪怕猛獸并無害人之心,但是其行動之處可以讓蟲蟻之穴崩,其吐息震怒可令蟲蟻亡,貧僧雖是方外之人,卻萬萬不能將臨安府數十萬百姓性命,系于妖魔一道善念之上。”
“人性尚且易變,何況妖魔。”
“嘖,真是小肚雞腸。”
僧人平淡道:“如果說要以數十萬黎民的性命,做那寬宏大量的事情,貧僧寧愿自己是個小肚雞腸,斤斤計較之輩,而且,可以比施主你想的更加斤斤計較。”
“不過,她愿意遠離城池,那貧僧自然也不會對她如何。”
“真是大話。”青年放聲大笑:“法海和尚,你的修為如此之高?”
“我且問你,何為佛法!”
高大健碩的僧人平靜道:“佛法,于動念之間。”
青年目瞪口呆:“好大的口氣!”
他不知為何,覺得這僧人似乎在哪里見過,也覺得這僧人的性格不應該是這樣,應該更憨厚些,可是恍惚了下,就又忘記了剛剛的疑惑,醉倒在佛塔之上,一只手握著酒碗,就這么橫在塔頂晃晃悠悠,
“不動念佛法的法海大師,看來,距離佛法大成也不是難事了。”
“不過,你居然也會出手。”
“人在紅塵,僧在紅塵,紅塵有難,為何不出手?”
僧人反駁一句,旋即沉默了下,嘆道:
“其實,也是貧僧不愿看到他二人的悲劇。”
“哦?悲劇?那許家少年有美嬌娘,那白蛇精有了愛人,為何悲劇?”
“壽數,人性。”
法海輕笑,道:“若是淵施主有興趣,貧僧倒是有個故事。”
………………
在西周的時候,周穆王有一輛馬車,由秦國的先祖駕馭。
這馬車足足能夠日行三萬里。
這還是要顧及到周穆王的日常起居,要符合周王的禮儀。
有一日,他突發奇想,命令這馬車以最快的速度奔向西方,六匹天馬放開腳步奔馳,速度越來越快,仿佛能夠跨越時間一樣,秦國的先祖心中驚愕不已,因為往日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他用盡全部力量去控制住馬車。
這一過程極為艱難。
最終馬車停下來的時候,竟然已經抵達了傳說中的西昆侖。
他們被昆侖神眾邀請上了山,見到了西王母。
但是這位西王母,似乎并不是神話中那位雍容的女神之主,要更加地活潑仿佛少女,周穆王希望西王母賜予自己長生不死,而西王母卻以長生為苦,不愿意賜予,但是周穆王見到長生的希望,苦思冥想了幾天幾夜,還是想到了方法。
他要和西王母成親。
他那個時候英姿勃發,是天下的共主,驕傲的君王,他相信哪怕是神靈都會戀上自己,而確實,那個時代擔任人間昆侖主的‘西王母’從不曾見到過這樣的男子,動了凡心。
周穆王不相信,西王母會任由看著自己所愛死去。
也確實是如此,穆王的小心思最終還是成功了,西王母給予了他長生不死的力量,一方終究被另外一方所‘綁架’,但是,周穆王沒有想到另外一點,長生不死雖然得到了,但是他仍舊是凡人,會逐漸衰老。
日日歌舞不休,西昆侖的美好讓他流連忘返。
而逐漸的,他發現自己臉上出現了皺紋,發現自己的頭發變得蒼白,不再如同年輕的時候那樣有力英武,他的精神逐漸衰老,變得沉靜內斂,甚至于木訥,不再是年輕那樣有勇氣。
這是歲月加之以眾生身上的刑罰。
但是西王母不同,她是永生且永遠維持著年輕時候的神靈。
無論是精神,還是肉體。
她所眷戀的,是那強大英武,雄姿英發的君王,而不是一個渾身散發著腐朽的老者,最終愛戀慢慢地消失了,她的關注逐漸從這個人身上離去了,而是開始懷念那曾經的,顧盼生輝的君主。
并且將更多的關注放在了他們的孩子上。
而周穆王看著孤寂的昆侖,終于醒悟,人和神靈是不同的,長生者和短暫壽命的生靈終究不可能真正意義上的共情,最終,他在臨死之前踏出了神宮,回到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