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停止了這家伙的一切語言交流能力。
而后偷偷往下看。
玨嘴里哼著在桃花源夢中聽來的歌謠,用仙術催發的虞美人花,取出了里面的花液,手指按在衛淵的眉心,只是簡單的按摩方法,但是不知道為什么,衛淵心中洶涌澎湃的情緒逐漸地消失下去了。
大概是因為,虞美人花的花香。
大概是因為,按摩的技法真的有用。
大概是因為
衛淵情緒逐漸安沉下來,閉著眼睛,躺在沙發上,當那種猝不及防的劇烈沖擊離去之后,如同浪潮最底部的悲傷方才能夠涌動著浮現,人的情緒往往具備有遲滯的特性。
當親自遭遇一切的時候不會特別的悲傷。
有些人在送別親人的時候仍舊能做到理智冷靜。
但是當午夜夢回,獨自一人,可能只是偶爾想到了某一天逝去親人的幾句話,就會難受到說不出話。
少女敏銳地察覺到了衛淵的情緒波動,裝作隨口地問道
“很累嗎”
“是啊突然,有點累了。”
衛淵閉著眼睛,如此回答,他沉默了下,低語著說老牛說大胡子的事情,其實老牛離開的時候,他也很舍不得啊,青牛說自己找不到老聃,找不到夫子,找不到子路
可他也一樣,再也找不到那些人了。
他經歷了更多的別離,本來以為會習慣的。
但是他后來發現,就算是經歷再多次,再多次。
人都是永遠無法習慣離別的。
最多只能強迫自己不要往回看,只是往前走,裝作什么都忘記了。
可裝作忘記總是裝出來的,強迫自己忘記的東西,往往是那些最刻骨銘心的,不知怎么的,他的眼前浮現出一張張熟悉的臉。而后看到天門。微笑著離自己而去,自己卻也只能站在這里。
他們曾經為自己遮風擋雨,然后我們彼此并肩而行,最后看著他們漸漸遠去,最終什么都看不到了。
無論經歷過多少刻骨銘心,同生共死的戰斗。
最終只有他自己被拋下在人間。
老師困了,睡一會兒
阿淵,等我回南陽,我們一起生活
就不活下輩子了
淵師兄,石磐陀,不能再送你了。
快跑
黃巾軍渠帥司隸在此
麥芽真的是甜的
衛淵是不可以回頭去看的,因為過去的一切都變得灰暗,他的前方光芒萬丈,他的背后卻是空虛到足以將他自己都吞噬掉的深淵,不能回頭,絕對不能回頭。
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
如果說按照這句話的定義,那么衛淵的人生早已經支離破碎。
支離破碎都無法形容,甚至于早已經沒有了。
他甚至于很清楚地知道,他又不是傻瓜,當然能看得到這樣的未來那個逐漸有個修道人模樣的張浩,大和尚,忘年之交的張若素,董越峰,鄰居的阿姨,這些朋友們最終同樣會凋零消失,離自己而去。
自己會看著鄰居阿姨的孩子變得垂垂老矣。
自己會親自收斂張若素的尸骨。
自己會有一天,將大和尚的舍利子放到唯識宗的大雁塔里。
然后回到博物館,下意識說今天吃什么的時候,回頭只會看到靠著墻壁上的九環錫杖,聽到風聲嗚咽著從九環穿過的聲音,在那樣一個午后淚流滿面,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小魚兒是活尸,她也會目送好友林玲兒長大成人,結婚生子,最終垂垂老矣,而衛淵此刻的壽數甚至于看到小魚兒去世的一天。
最終,博物館里會多出上清宗的劍,多出微明宗唯一非人弟子的腰牌,會多出千載以來最強真修的符箓,多出唯識宗的九環錫杖,以及衛淵自己。
無數人照亮生活,最終卻一定會歸于黯淡。
而正因為曾經相處足以讓平平無奇的人生變得燦爛而美好,所以當光芒散去時候的黑暗也幽邃到恐怖,足足五千年時光,為主神所悲憫的輪回之苦終于徹徹底底地,在老牛那一句低語中暴露在了衛淵的眼前,恐懼和虛無幾乎讓人瘋狂。
你們在哪里
我找不到你們了啊。
大唐時候自嘲地說過,焚燒殘軀謝蒼生,我輩皆是無情人。
可是我終究學不會離別啊。
他想到西王母詢問自己之時候的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