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著一碗香熱的米湯送到了阿娘的面前,阿娘一眼就看出了她剛剛哭過,于是那慘白蠟黃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容,明明是想安慰葉如珍的,可惜她一笑,葉如珍就覺得自己的心又突然刺痛了起來,鼻子酸了,眼淚也不停流著。
“小如,你不要哭。”阿娘安慰著葉如珍,抬起那只長滿著老繭的粗手幫葉如珍擦眼淚,她的手有些粗糙,葉如珍感覺自己的臉被刮的生疼。
“我不哭。”葉如珍將手上的米湯放好,雙手拼命的揉著眼淚,她又覺得自己不爭氣了。
“小如,阿娘知道你是個懂事聽話的乖孩子,所以以后阿娘走了,你要好好的,知道嗎?”阿娘的聲音很輕柔,慢慢撫摸著葉如珍的臉龐。
“阿娘,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們!”葉如珍一下子撲進了阿娘的懷里,對一個九歲的孩子來說,她不懂什么是死亡,但是只要想到阿娘要離開自己,她的心就感覺恐懼,那種未知的恐懼將她淹沒。
“說什么傻話。”阿娘就抬起手摸摸葉如珍的頭發,慘淡的笑笑。
后來,葉如珍眼睜睜看著阿娘的病越來越嚴重,眼睜睜看著阿娘在粗糙的黃色手絹上吐出了血。
因為她沒有錢,什么也做不了。
在一個九尺寒冬的日子,阿娘悄無聲息的離開了他們,再沒了呼吸。
窮人家的人死了是買不起棺材黃紙的,他們只得拿了一張破的不成樣子的草席將阿娘的尸體裹了裹放在了一個冰冷漆黑的大坑里,然后用土進行掩埋,葉如珍就那樣看著阿娘一點一點被黑色的泥土掩埋。
地下好冷好黑,阿娘會不會害怕?
她那時候在阿娘的面前嚎啕大哭,眼淚像斷了線似的不停流下來,她問爹爹:“阿爹,阿娘是不是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爹爹鼻頭一酸,蹲下身對眼前的葉如珍說道:“與其這樣痛苦的活著,不如就這樣走,也挺好。”
“不要!不要!阿娘不要走!我不要阿娘走!阿娘走了,我就是個沒娘的孩子了!”葉如珍大哭著,可是已經無濟于事了。
一抔黃土,一葉破席,人就化為了泥。
那時候葉如珍第一次感覺到沒有錢是一件如此可怕的事。
沒有錢是會讓人死的。
其實之前沒有錢的日子,她覺得只要能跟阿爹阿娘在一起,就算是吃吃咸菜,喝喝米湯,她也能將日子過下去。
后來阿娘死后半年,爹爹給他們又娶了一個后娘,那后娘是糧行的老板的女兒張三娘,年紀也有三十好幾了,身邊還有一個十二歲的兒子。
那張三娘長得有些壯實,渾身上下總是穿的珠光寶氣的,臉上涂著濃厚的胭脂,臉上的底妝涂的跟白墻似的,脖子上戴著一串夸張的珍珠項鏈,手上戴著五顏六色的寶石戒指,手腕上戴著好幾只翡翠鐲子,一副十足的暴發戶模樣。
因為那張三娘看葉成長得老實本分,自己又剛死了丈夫,于是兩人一來二去便有了些關系,爹爹那時候可能是窮怕了,又想到家里還有三個孩子要照顧,然后那張三娘家又是開米行的,家境也算殷實,想著自己的孩子在那里應該不會生活艱苦了。
雖然那張三娘長得五大三粗的,與葉如珍的阿娘比起來差了不止一大截,可是剛與張三娘認識的時候,張三娘就盡顯賢妻良母,溫柔賢淑的模樣,葉成也就沒有再多考慮什么,于是就娶了這張三娘。
葉成家境貧苦,所以他不算娶,只能說是他入贅。
一般入贅在丈人家里的男人向來是會被看不起的,因為沒錢沒勢,所以葉成在張三娘家常常低三下四,有事也不敢多喘氣。
不知不覺就這樣過了兩年。
葉如珍在那個家里常常受張三娘兒子張富貴的欺負,張富貴長得肥頭大耳,身材肥胖,滿臉的肉都要垂掛下來的樣子,眼睛都被那團肥肉包裹住,只露出細小的一點點。
張富貴總會走到葉如珍的面前嘲笑的喊她:“小乞丐!小乞丐!窮光蛋!窮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