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五味陳雜,拖著沉重的腳步,慢慢的走回了屋子。
待到落日時分,凈善才結束打坐,他起身去幫慕玄微煎藥,在一陣蒸騰的水汽里,凈善在不緊不慢的忙碌著,藥草的香味浸透了他的衣衫。
在一陣忙亂之后,他端著藥碗走向慕玄微的屋子,屋子里靜悄悄的,只有一陣陣輕緩且又有頻率的呼吸聲。
藥在空氣中散發著熱氣,他走到了慕玄微的身旁,凝望著她側睡的背影,卻沒有說話。
他將藥碗放在了一旁的木桌上,然后緩緩走出了門。
天漸漸黑了,他在夜色里點了一盞昏暗的燭燈,微弱的燭光照亮著石桌上的經卷,凈善拿著沾好墨的毛筆在經卷上緩緩移動著,一個字一個字的落在上面。
他寫的很認真,以至于慕玄微走到他面前的時候,他都沒有聽見。
“小禿驢,你在寫什么東西?”慕玄微將空藥碗放在石桌上。
凈善放下手中的筆,抬頭看向慕玄微,道:“我在編寫經卷。”
慕玄微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問道:“編寫經卷有什么用?”
“用來渡化世人。”凈善緩緩道。
慕玄微看著凈善,倒是譏諷一笑,道:“渡化世人?”慕玄微拿過凈善眼前的幾張紙,上面的墨跡還沒干,她看了看上面細長有力的字跡,笑道:“就憑這幾張薄薄的紙?你這是在說什么笑話?”
“貧僧從不打誑語。”凈善道。
慕玄微道:“若是這幾張紙有用,這世間便不會有那么多的恩恩怨怨,沒完沒了的血雨腥風了!”說著她側過臉看著眼前的凈善笑道:“我看想要渡人,便要先讓他們俯首稱臣!這樣你說什么,他們就都會聽了。”
凈善站起身,突然雙手合十朝慕玄微行了一禮,道:“這是逼迫的手段,即使他們說要悔過,卻也不是誠心的,若是要一個人悔過從來,必定要讓他自己決意回頭才行。”
“可是有些人,他們身上早已經背負了血海深仇,無數條人命,世間根本沒有一處可以容身的地方,你讓他們如何悔過?如何回頭?”慕玄微道。
“世間千萬條路,總有一條是歸途。”凈善道。
“如果有,請你為我找一條,我會去走。”慕玄微道。
“好。”凈善點點頭。
慕玄微的肚子在這個時候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咕嚕嚕”,慕玄微放下手中的那幾張編寫的佛經,捂著自己的肚子,暗叫:“不要叫。”
但是肚子就是不聽她的話,繼續叫著。
凈善站起身,笑道:“我去煮飯,很快就好。”
凈善就走到了廚房里,他拿著一袋子米,舀了一勺,他仔細的淘洗了下米,然后放進了鐵鍋里,將柴火放進灶膛里,然后拿著一些易燃的木草進行引燃,不多時廚房里水汽蒸騰,一陣陣米飯的清香透過紙窗傳入慕玄微的鼻中。
不知不覺,慕玄微被這股香味吸引,她緩緩走到廚房的門口,只見在一團煙霧朦朧的環繞下,凈善正一手拿著鐵勺緩緩撇去湯面上的浮沫。
他的身影遠遠看去很像一個人,突然記憶渺遠,不知不覺的,她似乎回到了十年前的慕府,她正坐在低矮的門檻上,雙手捧著自己的臉,看著娘親在廚房忙活,她的身上沾染了廚余的香味。
不知不覺,眼眶濕了,假如娘親沒死,那么自己如今是不是依舊能吃到她燒的飯菜?
“玄微,你要記得長大了要做個干凈善良的人。”娘親握著她的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