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神色不好看,敬玄嘿嘿一笑:
“本侯的意思是,你公輸秦難道就沒有夢想么?真的打算在這小小的雜貨鋪子渾渾噩噩的過完這一輩子?”
夢想?
公輸秦一愣,旋即神色復雜的嘆了口氣,又自嘲的笑了笑:
“即便有又如何?形勢比人強,手藝再好,那也不過只是個木匠而已,又能奢望什么夢想?”
自打董仲舒提出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后,其余百家早就開始落敗。
其中一些手藝人,比如像公輸家這樣完全靠技術吃飯的,只能淪為下等匠戶!
這跟當年百家最興旺時,簡直就是云泥之別!
人家的老祖宗公輸般好歹也是魯國國君的坐上賓呢,可在大唐,你一個木匠想成為皇帝的坐上賓?
不用皇帝發話,一群老夫子當先就會撲過來把你撕得粉碎…
見他心灰意冷,敬玄砸吧著嘴說道:
“做人吶,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公輸秦不以為然,自艾自怨的答道:
“那也只是一個木匠,與店伙計,又有何分別?!”
敬玄笑得像只狐貍:
“如果這個木匠一年收入幾千上萬貫呢?如果這個木匠的徒弟遍布整個天下呢?如果這個木匠的作品被每一個人都稱道呢?”
說完這幾句話,敬玄就死死盯著公輸秦的眼睛,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失去了進取之心。
果不其然,公輸秦眼中的神色接連波動閃爍了好幾下,但嘴上依舊保持著平靜: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匠人?侯爺莫非是在消遣公輸秦?即便當年的老祖宗,也從未達此成就…”
“強爺勝祖這句話你難道沒聽過?你家老祖宗達不到,為何你公輸秦就達不到?做人如果只會緬懷先祖的那點成就,豈不是終生都碌碌無為?”
敬玄說到這里,手上隨意在剛才搭好的魯班鎖上一敲一拉,像只刺猬的魯班鎖應聲倒塌,散落一地。
公輸秦瞳孔一縮,盯著那堆散亂的木頭怔怔出神。
敬玄見狀,也不去打擾他,有些人生道理,光聽別人在那瞎叨叨是沒用的,反而很容易變成毒雞湯。
一個站在人生岔路口的迷茫靈魂,需要自己去悟,自己去思索自己的人生。
“你若是有夢想,本侯買了,并且替你實現,但你如果沒有夢想,那你與本侯今日權當沒見過,今后本侯不會對他人透露你公輸秦的一絲信息,你是死是活,是繼續躲在這鋪子里庸庸碌碌,還是逃回山里自生自滅都跟本侯沒關系!”
敬玄說完這句話,便邁著大步踏出了門檻,而公輸秦只隱隱聽到門外傳來一句詩詞: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我輩豈是蓬蒿人?
公輸秦嘴里反復叨念著這句話,不知不覺淚水就從眼角滴落下來,恰逢這時從后堂走出一名女子,女子見公輸秦眼含熱淚,立刻慌了神,連忙上前想替他擦拭:
“大郎,你怎么了?可是有惡客登門!?”
公輸秦搖搖頭,低頭擦拭了一下眼角,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
“我沒事,就是剛才遇見了一位怪人…”
女子見他淚中帶笑,心中更是擔心不已,放下手中的簸箕就想再安慰他幾句,沒成想公輸秦直接奪過她手中的簸箕將她狠狠摟在懷里,重重的親了一口,然后大笑道:
“阮娘,咱們的好日子就要來了!”